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即使天下间一等一的谋士,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顾浔给张子良杯中添上热水,喝过一口滚烫的茶水,张子良的脸色微微红润些许,咳嗽声也弱了一些。
“我来此的目的也说了,就说说朱雀门之变吧。”
朱雀门之变的真相就在眼前,顾浔却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激动,渴望知道结果了。
当心中已经有了无限接近真相的结果,却依旧无能为力之时,他就不是那般渴望知道真相了。
“当年我等追随太子,准备从魏国下手,攻陷魏国之后,南下配合李沧澜吃掉南晋。”
“大军在北境整装,出发前,皇宫突然传来皇帝恶疾之召,急召我等回京城。”
“那时,我和太子便已经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因为皇上近来的书信之中,都是敦促太子不灭魏国不得回京。”
“于是便让一批死士提前潜入了长安城内,以防不测。”
“果然,刚回到长安城,太子便被急招入宫,我等则是被拦在了宫外。”
“此时,整个皇宫的禁卫军已经全部被换成了陈家亲信。”
“正当我等疑惑不解之时,魏公公以易容之术,代替将军,和我一起入了皇宫。”
“而王爷则是手持魏公公送来的皇上密诏,偷偷离开了。”
“我见到了病倒在病床之上的皇上,其实他已经病倒了两个月之久,也从未下过回京诏书。”
“这两个月中,皇后一直在干预朝政,有意把持朝中大局,排除异己。”
顾浔心中不禁疑问,皇爷爷作为开国皇帝,即使大病缠身,也不至于昏聩至此,让一个妇人把持朝政吧。
似是看出了顾浔心中的疑惑,张子良解释道:
“其实当时陛下是故意为之的,有一句叫‘欲要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当年老皇帝起家,得到了陈家的大力支持,导致朝中有许多官员都是陈家党羽。”
北玄的开国首辅便是当时的皇后陈姝她爹陈海。
可以说朝中文臣,半数以上皆是陈家党羽,武将之中也有不少。
当时的北玄说窄点,是顾陈两家共分,说宽点是顾陈赵三家三分。
“所以皇爷爷知道大限将至,故意让皇后陈姝把持朝政,排除异己,然后在借此由头铲除陈家,替我大伯抹平上位之后的荆棘。”
古来许多帝王皆是如此,在临死之前,哪怕背上万世骂名,也会为继承者荡平一切可能无法掌控的隐患。
以当时的顾权来说,陈姝是他亲娘,等他上位之后,要向自己母后挥刀,显然太过艰难。
顾长德显然也知道自己子儿什么都好,唯独太过重情重义,让他将陈家连根拔除,很难。
他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既然明知儿子无法痛下杀手,那便只能由他这个将死之人,来做这个恶人。
顾浔能看破这层含义,张子良心中对顾浔得评价又高了几分。
“没错,陈家不除,顾家南安,站在一个君王得角度来说,你爷爷此事做的很对。”
“只是可惜他低估了陈姝的狠辣。”
“见到你爷爷病倒之后,陈姝便已经在谋划如何掌控朝局。”
“所以他偷偷给你爷爷下毒,加速你爷爷病情恶化。”
“趁你爷爷昏迷之际,以皇帝驾崩之名,将所有忠于顾家的忠臣,都招入宫中,软禁起来。”
顾浔脸色凝重,这倒很符合那老妖婆的秉性。
“所以赵牧是收到了诏令,带兵入宫,清君侧的?”
张子良把一只手放在火上烤了烤道:
“没错,魏公公带出的那份诏令是真的。”
顾浔不解。
“那为何后来还是失败了呢?”
张子良脸上浮现一丝的恨意。
“因为你爷爷留的后手,城南的千机营中出现了叛徒。”
“王爷手持兵符,调动千机营,在你爷爷安排的人里应外合之下,很快便杀入了皇宫,距离你爷爷寝宫只有一道墙。”
“谁知道此时陈姝拦住了去路,千机营突然哗变,倒向皇后一方。”
“于是王爷成了趁皇帝驾崩之际,带兵闯皇宫欲要倾覆顾家江山的反贼。”
“与此同时,她下令让人对你爷爷的寝宫进行血洗,以及对整个长安城内忠臣家属进行围剿,理由便是协助王爷造反。”
“幸好王爷早有预感,偷偷让先前潜入长安的数百死士,混入了千机营大军之中,一并入了皇宫。”
“加之你爷爷提前就在寝宫下的密道之中埋藏了数百精兵,以及寝宫内大量皇庭卫。”
“在这些人的拼死护送下,我和王爷方才堪堪逃离京城。”
“你大伯也为了帮助我们拖延时间,被她的亲生母后一剑刺死。”
“他呀总以为什么人都像他一般重情重义,以为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母后最多也就只会把他软禁起来。”
“毕竟血浓于水,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向唯一的儿子挥起屠刀。”
顾权当时宁可相信母亲刺向自己心头的一剑,只是怒气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