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无方悠悠灌了一口酒,随意用袖口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将酒壶递给一旁的少年郎。
“狗娃子,我让你记的东西可曾熟记于心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目光澄澈的看着和蔼慈善的杜爷爷,轻轻点点头。
“记全了。”
狗娃子是他的乳名,真名叫做许遗,是王家村唯二的外姓人。
“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见江湖高手吗,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狗娃子一脸而断好奇的望向像个街边寻常老头的孙无极,带着些许质疑道:
“老爷爷,你也是江湖高手吗?”
看着老孙头手中哪怕磨过依旧锈迹斑斑的断刀,砍柴都费劲,他由怀疑变成了确定。
“你不会像杜爷爷一样,是吹出来的江湖高手,你看他下个马车都要我搀扶,一壶酒,半壶能漏在下巴上。”
老孙头不经意间瞥过少年的眉眼,似曾相识,他回过眸子,细细打量狗娃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猛然抬头,带着不解的目光看向杜无方,杜无方点点头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许家后人。”
“老夫从来不信佛家的那套因果之说,可有些时候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谁曾想许问天还有血脉尚存于世,又恰逢遇到了我。”
老孙头的目光重新落回狗娃子身上,之前的冷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慈爱,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子双手环胸,学那说书人口中的江湖高手自报家门道:
“免贵姓许,单名一个遗字,村里人都叫我狗娃子。”
老孙头呢喃自语道:
“许遗,许遗,是个好名字。”
狗娃子一脸傲娇道:
“可不是,这可是杜爷爷起的,杜爷爷可是咱王家村的教书先生,有大学问哩。”
看着一脸傲气的狗娃子,杜无方脸上也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
“狗娃子,前方不远有个客栈,你先去点些吃食,我与这位爷爷随后就到。”
“哦,别忘了把酒壶给我满上。”
狗娃子做了个鬼脸,打心里不相信老孙头是个高手,正如不相信杜无方是高手一般,甚至怀疑是两个老家伙合起伙来诓骗自己。
“你们两个糟老头子有啥秘密要说,非得避开我。”
嘴上嘀咕着,狗娃子还是慢悠悠的赶着马车而去,时不时回头看两个糟老头子在密谋啥。
两个老人的目光都落在赶马车的少年身上,目光不约而同的祥和。
“狗娃子是这数十年来我见过天赋最好的孩子,超过当年的你,甚至可以比肩苏暮云那个妖孽。”
老孙头重新塞了一锅烟,叼着烟锅吞云吐雾,忧心忡忡。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要接近他,你可知道这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杜无方轻轻摇头,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慈爱。
“我只想找一个关门弟子,仅此而已。”
“至于将来如何,那是他的问心局,老夫问心无愧。”
闻言,老孙头不再说话,而是默默转身,走出去一截,缓缓停住。
杜无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今日想要得到菩提心,砍下顾浔的脑袋,必须先过孙无极这关。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那柄十八年未曾出鞘过的绣花刀,轻轻摩挲着刀鞘上的梅花,笑道:
“我这刀一十八年未曾出鞘,你可小心咯。”
蕴养了十八年的刀气,一旦出鞘,即是全力一击,一招定生死。
老孙头只是微微一笑,十八年而已,当年自暗香楼离开之后,他便未曾握过刀,四十年的爱恨情仇全部纳与一刀之内。
“无需多言,出刀吧。”
闻言,杜无方气势陡然一变,一改方才垂垂老矣的迟暮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至极的压迫感。
他握紧绣花刀柄,刀鞘猛然炸碎,刀意如同潮水滚滚来,夹杂的刀气让一旁的巨石都出现道道沟壑。
既然刀已经出鞘,便没有节制之理调动全身之力,气机锁定老孙头,一刀斩去,所过之处,似乎天地都在扭曲。
于此同时老孙头也缓缓起手,看似很是随意的递出一刀,却引得风云骤变,天雷滚滚。
这一刀,天地共鸣。
这一刀,鬼神皆避。
“轰。”
一声惊天巨响之后,伴随着的是飞沙走石,气浪滚滚,沿途的树木沙石皆被裹挟而去。
两人的恩怨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局,出刀即死战,无需保留,一刀见生死。
无需各种华丽招式,无需大战三百回合你来我往,只有一刀定生死的恩怨。
方才走出不远的狗娃子冷不丁被身后的巨大轰鸣之声吓了一跳。
回头看着气浪裹挟着飞沙走石,形成巨大的风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跳下马车,连滚带爬,向着爆炸中心而去。
“不可能,那个喝酒都漏一半的老家伙怎么可能是绝世高手。”
此情此景,不正说书人口中高手决战的画面吗。
狗娃子不相信这是那两个没有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