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也好,如此便就不会觉得亏欠。
最好此生不再相见。
“只愿公子向阳而生,一路生花。”
出了长安城之后,在青红的求情下,顾浔的座驾便由囚车换做了马车。
只是风雪愈盛,单薄的身体越发憔悴,饶是风雪之声也压不住他时不时的咳嗽之声。
大雪兆丰年,也最熬病榻人,这般天气还要风餐露宿,与他来说确实难熬。
老马夫驱车的鞭声与顾浔的咳嗽声遥相呼应,让这枯燥的路途越发烦躁不安。
“小姐,天色已晚,姑爷咳嗽的厉害,要不咱们还是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青红心思单纯,忍不住为自家姑爷担忧身体。
围坐在火炉旁的赵凝雪捧着一本医书看的正入迷,在青红的提醒下方才注意到后车传来的断断续续咳嗽之声。
略懂医术她知道顾浔这是久病成疾,没有什么可以快速止咳之药,唯有细心调养方才能缓解。
她合上手中的医书,拢了拢雪白貂裘披风,轻轻拨开车帘,天地已经一片白茫茫,问道:
“韩将军,距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
战甲之上已经覆满白雪的韩青承心中默默算计之后回道:
“小姐,距离最近的京畿驿还有二十余里。”
赵凝雪看看了已经稍显暗淡的天色,外加风雪愈胜,心中一番权衡之后,开口道:
“天色已晚,恐难赶到京畿驿,我记得云离寺就在前方不远,今晚暂且在那里修整一夜吧。”
除去落脚之外,云离寺她也想走上一遭,故地重游。
当年她随着李爷爷离开长安,第一个落脚点便是云离寺,既然路过,那便去看一看。
韩青承面露迟疑之色,曾经的云离寺确实辉煌,乃是传承八百年的古寺,香火鼎盛至极。
可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有危险。
“小姐,要不我们在加快些速度,想来天黑不久便能赶到京畿驿。”
赵凝雪看了看顾浔的马车,听着那急速的咳嗽之声,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缓缓摇摇头道:
“我知道韩将军是担心我的安危,赶夜路同样危险,今夜就扎营云离寺吧。”
见小姐心意已决,韩青承便不再多言,而是对身边的副将道:
“张江,你带两个小队先行赶往云离寺,放机灵点,察觉有异样,立刻来报。”
“末将遵命。”
看着二十一骑消失在风雪之中,韩青承依旧不放心,又派出一小队沿途搜索,尽可能排除一切危险。
韩青承的黑旗军是镇北王府的贴身卫队,即使放在北境大军中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八百黑旗当万骑,风雪转战三千里。夜黑风高逐北去,尸横遍野哀鸿鸣。
此诗并非出自中原,而是来自北原戎狄大将也野的称赞,足可见这八百精锐的骁勇善战。
当年正是这毫不起眼的八百精锐搅乱了也野的大后方,使其大败,让也野不由的发出此感叹。
此战之后,戎狄一蹶不振,北方边境攻防轮转,赵牧牧马北上八百里,北原闻之色变。
不过这毕竟是江湖,不是沙场,江湖中人不可能与沙场对弈一般厮杀,黑旗军的威力会大打折扣。
马车内,赵凝雪听着顾浔的咳嗽声稍显烦躁,无心看书,交待青红道:
“青红,你将火炉送去给他,不然未到北境便就咳死了,我北王府可背不起这样的罪责。”
青红有些诧异,小姐什么时候也会关心陌生人了?
嗯,也不算太陌生,但绝对不熟,她有些诧异的问道:
“小姐,确定要送给他?”
赵凝雪聪明伶俐,自是知道青红脑子里在想什么,当即用手中医书轻轻的敲打她的脑袋道:
“让你送就送,哪里有那么多歪脑筋。”
“哦”
大高个青红委屈巴巴的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提着火炉跳下了疾驰的马车,稳稳落地后脚尖一点,又落在了顾浔的马车之上,掀开帘子道:
“诺,这是俺家小姐送给你的。”
未等顾浔说话,直接跳上了赵凝雪的马车顶,踩到滑雪,一个踉跄,差点滚落马车。
幸好满嘴旱烟黑牙的老车夫眼疾手快,将其拉回了马车上。
青红一脸幽怨的将责任归咎道老马夫身上。
“老孙头,你就不会赶稳点,差点让我摔下来。”
老孙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大黑牙,继续挥动手中的马鞭。
看着通红的炉火,顾浔捂嘴轻轻咳嗽几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夹杂着几分苦涩。
堂堂一个四皇子,日子过到一盆炭火都要让人施舍的地步,内心比外面的风雪更加凄凉。
忽然车帘缝中钻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雪白虫子,围着顾浔上下纷飞,显得十分欢快。
顾浔缓缓摊开手掌,伶虫乖乖的落到其手掌之中,六条腿紧紧抱着的纸条也落在了手中。
莫看此虫不大,却能带着超过自身重量数十倍的东西飞越百里之遥,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