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坐在上首的桑榆，简直像那莲座上的菩萨一般。

天爷啊！虽然说最后拍板做出困守决定的是他，可他自己心里也是窝囊的不行。便是有命回去。怕是以后少不得同僚笑话，好像自己多无为似的。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打仗，那是要士兵的命来填的！己方不利的情况下，他不愿自己的兵白白往里送命。

这麒麟卫主一来便能看到这点，也不枉他冒着被称为无能的风险，向京城求援了！

“大人，那您打算怎么做呢？”李长青分外殷勤：“还要要属下召集大军……”

“不必。”

李大人不必拘谨，虽然陛下让我来督战，可我也仅仅是督战而已。平叛之事，还是几位将军商量。”

“明白，明白！”李长青连连点头。他当真喜欢极了这位卫主大人！瞧瞧人家！

“最近正偶感不适，略感疲乏，还是要在账中先让熟悉为好。大军也一样。且修整兵力，先保存实力吧。”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桑榆画风一转。

“让大军在山中各个要道显眼的地方设置关卡。除了士兵以外，另派两名军中文书值守，张贴官榜。

凡是平民卷入其中，上交军械和主动投降，立时可得赦免。重者考量其罪，处罚可酌情减等。最后由官府统一流转回乡。”

李长青迟疑道：“督军，这样能有用吗？”

“自然会有些用处的。”桑榆摩挲着桌上的细棉纸。

“如果真有自首的平民。还请将军到时候交给我，我有话要问。”

“……是！”

“还请大人召集军中好手。组成二十个小队。白日里不必出任务，只是晚间进山就好。”

李长青眸中精光一闪。兴奋道：“大人这是要……”

桑榆微微一笑：“李将军可知道熬鹰？”

“这个我知道！在那鹰还是小雏鸟的时候就要……”

“我说的不是这个。”桑榆摇头：“熬的，是双方意志的角力。眼下大军明显已露出疲态。这显然是那些反叛军想看到的局面。双方僵持时日越是长久，便越是看状态的时候。”

“那大人是想……”

“你那儿不是放了许多叛军首领的画像名单吗？”

李长青点头：“的确是有，但他们隐藏极深……”

“告诉那些负责夜间暗杀的小队，只要能取得名单上的人头。每个人，十两金。

李长青瞠目结舌。虽然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是脑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算计，一个是十两金，两个二十两……我的乖乖，这得多少黄金！

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就是财大气粗。他要是敢怎么干，指不定背后有人怎么骂他呢。

不过换了桑榆可就不一样。

李长青精神抖擞，奶奶的，别说士兵了，他听着都热血沸腾，想去干上一票了！

他当即嘿嘿一笑：“督军，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细雨沙沙打在叶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仿若鬼魅过境。让人心底无端的生出些许寒意来。

泥泞的山道之中。几个军汗抬着藤条编织的担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洞崖那边走去。地上早已沾满了泥水。

破旧的盔甲松松垮垮的披挂在身上。后面几个人冻得直打寒战。其中一个更是鼻头通红。忍不住嘀咕：“把人冻得骨头缝里都拧得慌，那日子慢慢长了，天更冷。连件御寒的衣裳都没有，让人怎么熬？”

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又醒了醒鼻子，两手顺势往身上一抹，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猛地回头，眼神爆裂出愤怒的光：“吵吵什么！都说了手脚轻点！”

看着那人要反驳的嘴，警告性的又瞪了他一眼。仍旧猫着身子拂过刮到他头上的树枝，深一脚矮一脚的向前走。这人并不魁梧。甚至有些矮胖敦实，可却有一股子不符合身形的利落。

咱们到底还要走多久？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就是这玉林山下落草的人。他这一出来不要紧，老子娘和孩子可都在家里。

他们在此地躲避了几个月。当初抛家舍命的跟着造反，可是这会儿只能猫在这样的山林中。如丧家之犬般躲避着官兵的追捕。

别说吃不饱饭了，身上就那一套衣服，这山林中阴雨连绵，不少人身上都得了伤寒和湿疹。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瞄向藤条上铺盖着的身形，下意识抖了几抖。

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汉子停了下来。抬手点了点前面不远处的深坑，下巴一抬：“就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