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开始就地对段迎潇抱有防备。
初次相见,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异国他乡,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边,替你承受一部分外界或友善或视线带来的压力,一定是让人心动的。
不安全感和紧张感会加速你往一个让人感觉到信任和安全的人身边靠。
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
但段迎潇太过主动,几乎把企图心挂在脸上,纵容和解决她的一切麻烦,甚至不需要她开口。
甘甜时刻谨记一句话:要小心陌生的、却好似能与你严丝合缝,满足你一切需求的人。
没有人生来就与一个人完全合拍,但想的话,人能装成和你完全合拍。
她抬头看着段迎潇,能感觉到自己手腕边的脉搏在加速跳动,突突、突突,她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极度期待在段迎潇的脸上看到一点被拆穿的狼狈或是张皇,但他没有,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可能是她眼花,他竟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连辩解都没有。
“你喝醉了。”
他对她自以为是的评价下如此的定义。
又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甘甜身体冷得摇晃,她笃定自己对于段迎潇的猜测百分之百正确,他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回应让她生出一点气恼和不忿。
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羞恼的、无措的,或是辩解的,而不是像听到小孩讲笑话一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她准备许久的猎杀时刻。
甘甜是有点醉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变得轻飘飘的,石阶的凉气透过单薄的连衣裙浸透她的皮肤和骨骼。她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冷凝下来,变成搅也搅不动的半凝固胶水。
她揉了把脸,看向段迎潇:“你不说点什么吗?”
段迎潇随手将外套脱下来,半蹲下来盖住甘甜裸露在外的小腿,带着他体温的衣服沾上她的皮肤,甘甜往后缩了一下腿,但没避开。
“因为我不生气,所以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吗?”
段迎潇内里是一件质地较为贴身的黑色速干短袖,能清晰地看到他块状分明的肌肉和冷硬的骨骼,他有一具成年男性成熟的身体,和江序、岑驰的少年感都不同。
甘甜嘴唇张合几次,嗫嚅开口:“不是,只是……”
“只是觉得哪怕是无恶不作的死刑犯,也有辩解的机会。还是你希望我说点什么,满足你的‘侦探欲’,证明你在我这里大获全胜了?”
段迎潇拍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烟灰,“那我满足不了你。”
“我没有这样想,”甘甜否定,“是你自己接近我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段迎潇没有回答,他起身,又重复了一次,“你喝醉了。”
甘甜不说话,执拗地看着他。段迎潇垂眸看她半晌,莫名其妙地扭头笑了一下,“好,你没喝醉。”
他后退到墙边,抱臂半倚着墙,那边是风口,他的上衣被风吹得臌胀,声音也被风吹的破碎。
“所以你答应跟我约会的时候,目的单纯吗?”
他的声音细碎,在风的呜咽里,甘甜费了点功夫才听清。
她裹紧身上的粉色卫衣外套,严严实实地护住漏风的脖颈。
她回答不了段迎潇的话。
因为她不单纯。
虽然效果不太好,但刻意地在岑驰的面前故作开心地接受他的邀约,确实是想利用段迎潇来激一激毫无反应的岑驰。
段迎潇戏谑地看向她,“我说的足够清楚了吧?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甘甜被他这一眼看得胸腔里的战斗欲莫名地燃烧,她被段迎潇挑衅到了,反唇相讥:“没准就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聊天了,何必遮遮掩掩?”
她换成中文,“要说什么你就说。”
段迎潇轻笑,“应该会不太动听,你确定要我说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形容着自己眼里的她,“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跟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一样,万一等会儿谁经过看到了,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冻的,我会自己解释的。”甘甜吸吸鼻子,“所以你赶快说完,我还不知道我就跟你见了几次面,你就能对我生出那么多不满。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段迎潇笑,把她的话还回去,“我也没想到,我就跟你见了几次面,你对我也生出了这么多不满,还要当面骂我才行。”
甘甜呛他,“你要说的话,就是用我的话跟我打嘴仗吗?”
“当然不是,那我说了。”段迎潇微微直起身子,表情严肃了一点,“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听起来太失败了……”
他笑一下,有点自嘲的意思,“我只是你用来刺激另一个男人的工具吗?”
到这个时刻,甘甜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
“第一次一起领奖那天,就决定了用我——”段迎潇停顿两秒,还是名字说出口,“刺激岑驰?”
其实没有。
但这种硝烟弥漫的时刻,比起好好沟通,兵不血刃地取得战争的胜利,才是唯一的目的。
甘甜梗着脖子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