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不起来了?”
甘甜跑过去,尝试扶起他,但他身上滑溜溜的、很冷,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光凭她的力气很难将慕青鱼捕捉。
叶慕青满脸湿漉漉的汗水,甘甜确定是汗水,因为雨水在车上就已经擦干了。
她的手贴上去,叶慕青睁开迷蒙返潮的眼睛看着她。眼神是湿的,粘稠、厚重,像是刚刚被雨淋湿的衣服又回到他身上。
甘甜被这颇具侵略性的一眼看得呼吸一滞,她告诫自己不许多想,叶慕青吃药了,此刻肯定是不清醒的状态。
不对,还喝酒了。
他冰凉的脸突然往她掌心里蹭了蹭,蹭得甘甜思绪回笼,不自在地缩回手。
“不好意思……”
他眼里的雨雾似乎散去一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应。叶慕青狼狈地撑着地板坐起来,背靠在榻榻米的边缘。
距离她远了很多。
甘甜没有意识到他在拉远距离,她看他能撑着坐起来,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糟,紧绷的心情松懈了一点。
“我去给家庭医生——”
“没用。”
叶慕青强撑着理智跟她交流,他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风箱,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他的禁锢和血液。
他腿很痛、头很痛,准确地说是身体每一个角落都在叫嚷疼痛。
“生理性的疼痛,不是病理性的,去医院也只是给我开药,或是把我绑起来。”
叶慕青的呼吸不自然地急促,他伸手想去拿琥珀色的酒瓶,但被甘甜夺过去。
“这是什么药什么酒?”她皱着眉问。
叶慕青手收回去,人跌回去,胸腔剧烈地起伏两下,没有力气再去争抢。
甘甜不等他回答,自己拿起药瓶看,在功效里看到止痛两个字的时候,才放下心。
“这是……”
这次轮到甘甜打断他,“知道了,止痛药。但止痛药能跟酒一起喝吗?”
她确实不清楚,毕竟在她的常识里,药是不能和酒一起喝的。
可她又会怀疑,这种副本世界的常识是不是跟她的不一样。又或者这是什么富贵人家特有的药,能不跟乙醇产生反应?
但她说的太快、语气太急,听起来就像是关切和管束,头昏脑胀的人竟然还抽出一丝情绪,因为她的语气而感觉到一点欣喜。
她好像担心他?
“可以。”他不愿意让她太担心,所以撒了个谎。
甘甜怀疑地看向他。
疼痛又一次袭来,叶慕青额角的青筋失控地爆出来,像是两条细长的虫,趴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吸血。
他伸手拿起她脚边的另一个酒瓶,往嘴里灌了两口,琥珀色液体自唇角倾泻而出,一路流过喉结、领口、胸膛,洇开大片黄色的酒渍。
他喝这一口的时候,甘甜已经重新检查起药瓶,确定上头的禁忌事项确实没有提起酒,才看向叶慕青。
叶慕青也在看她,眼神异常专注。
甘甜没有太把注意力放到他的眼神上,她的关注点全在他的腿上。他大概是疼,自己把裤腿撕开了一角,腿上的伤疤彻底暴露出来。
“以后一直都会这样吗?”她试图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一直会这么疼?”
叶慕青自己也不清楚,但他顶着被咬出血痕的红唇看向她,宽慰道:“不会。”
只是一种直觉,甘甜觉得他在骗人。
叶慕青抬手又要喝酒,甘甜想了想,拿起被自己摁下的酒瓶。
叶慕青的手一顿,因疼痛看起来汗涔涔湿漉漉的脸对向她:“怎么?”
他勾了勾唇角,“是要喝给我听?”
甘甜诧异地看向他。
“梨子、桃、李子之类脆的水果听起来比较好听,”叶慕青放下酒瓶,“其他的水果听起来没什么意思。”
甘甜目瞪口呆:“你能听见啊?”
“能,但频率很随机,偶尔。”
叶慕青回想自己在病床上的三个月,像是鬼压床,有时候睡着,醒着的时候思绪清明,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叶母先后安排的两个护工都很负责,但他们并不会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话,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机械的工作。
对了,第一个故意在雨天不关窗的护工,曾在病床里与一个“小叶总”联系,也是这个,让他认为幕后的人是叶思灼。
杀死他一次不成的人,肯定会动第二次手。
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的只有她,安静不了两分钟,就会自话自说起来。看综艺的时候也是个专业捧哏,大概是嘉宾说“你们想不想知道谜底”,她就会附和地说一句“想!”的人。
叶慕青从觉得吵到适应大概只花了一周,但她很快就不再来了,病房又恢复安静。
那些躺在病床上无法清醒也无法死去的时刻,她绝不仅是调味剂。
甘甜一直以为他是醒来时听到了她与叶思灼的对话,知道他们的关系,现在看来,他应该在睡梦里想起来弄死她们很久了。
她有点尴尬地转移视线,但下一秒叶慕青再次弓起身体,痛到蜷缩成一团。
甘甜凑过去,他像看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