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材质是常见的亚克力雾面玻璃,单薄且不隔音,恍若无物。
可能是怕吸引路人的目光,周焕的声音并不大,听在耳里却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察觉到甘甜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于嘉寅搂她的手不住蜷缩起来。
他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手搭上门把手,用气音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出去,你先别出来。”
哪怕家常菜馆的厕所还算干净,但长久闷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感受也绝对算不上好。
于嘉寅把她抱得严实,将她跟墙壁小心的隔开,心里已经由最初的惊诧转为平静,他其实早就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天,只是总想它到来的尽可能晚一些。
这一架肯定是无法避免了。
哪知刚搭上门把手,就有另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甘甜的脸上还残存着刚刚因为亲吻出现的红晕,她湿漉漉的眼睛眨了两下,同样是气音:“摊牌也不是现在,你就在门后躲着,不要动。”
于嘉寅着急的声音都上扬了,“他万一冲进来……”
“不会,”甘甜拉开他的手,语气笃定:“周焕不会给我难堪。”
于嘉寅嘴唇翕动,讪讪地闭上嘴。好奇怪,他竟然觉得小甘说的很有道理。
要是此时此刻在门外的是他,哪怕心知肚明里头还有另一个男人,比起揪出那个人,好像还是把甘甜叫出去更重要。
里头另个人是谁有什么好在意的?小甘愿意花心思哄他就行。
这么想着,于嘉寅作为小三首次被“正宫”抓奸的心情由忐忑逐渐变成诡异的拈酸吃醋。
小甘跟其他人在一起都不瞒他……还会给他提前发消息让他别打电话,乖乖自己玩去。
呜呜,周焕,希望你识时务一点。知道他把自己哄着活到今天多么不容易吗?
“咔嚓”一声,卫生间反锁的锁舌被打开,在门拉开一个小缝的瞬间,甘甜伸手摁灭了卫生间里的灯。
周焕的眼睛下意识地越过甘甜往里头看,但下一秒眼睛就被甘甜沾着水珠的手捂住,她往前扑了一步,周焕怕她摔倒,几乎是下意识搂住她。
“找我干嘛呀?”她的声音很软,比平时入耳时更黏糊,埋在他颈窝的脸颊也是滚烫的,“吃个饭的时间就想我啦?”
周焕抿紧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放松,他扯下她顽皮遮掩他视线的手,目光在她红的有些不自然的脸上游走。
“没喝酒。”她先发制人,眉毛一扬,“就是水喝多了。”
“水喝多了不回消息?”
周焕抬手掐她粉白的脸,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卫生间的门,她出来时反手关上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甘甜清清嗓子,“没看手机。”
“哦?为什么不看,是因为扶你的学长?还是坐你身边的辩论队队友?”周焕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眸色比屋外的夜色都沉,“我路过你包厢门口两次,你都在看手机。”
哦豁。
甘甜不狡辩了,笑眯眯地去扯他的手,带着他就要往包厢那边走,给于嘉寅出来的机会,倒打一耙的技能用的炉火纯青,“男人咄咄逼人的样子可不可爱哦。”
她边走边说,“再说你就发那个干巴巴的两个字我怎么回复你嘛,你要是发个腹肌照,我一定狂回三十字小作文。”
周焕气笑了,站定不动,抱臂看她,“沈虑给你发过腹肌照?”
甘甜瞪大眼,举起手比出发誓的姿势,义正词严地否认:“当然不是!”
沈虑才不会做这种事,沈虑只会面对面让她磨.腹肌。
只有厕所里的那位会做这种事。
周焕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蓬松的发顶上,甘甜在学校的打扮一向都不出众,简单的娃娃领衬衫裙,长度刚好遮住膝盖,和衣服的颜色一样,看起来纯白无害。
她用无辜的、清纯的眼睛看着他,言之凿凿举起誓言的手,却不是为了证明与另一人毫无关系,只是为了证明某种调情手段并不发生在她与另一个人之间。
周焕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一柜子的衣服提醒他甘甜潜在的另一面,而今日的事提醒他,或许他对她的探索不足千百分之一。
毕竟他离席时,沈虑还很沉得住气地坐在外面。
那里面的,是谁?
周焕一双眼又黑又亮,因为这双眼睛,从小到大他听得很很多诸如“这孩子的眼睛真亮一看就聪明懂事”的夸奖。
面对甘甜,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糊涂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糊弄过去。
但如果那样,他就不是周焕了。
他可以理智地旁观自己沉沦,可以任由自己陷入潮湿、不可告人的混乱多角关系。但至少他要清楚站在钢丝上的除了他,还有谁。
“晚上我去找你,”离拐角还有几步之遥时,周焕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去吧。”
甘甜看着不远处近在咫尺的包厢门,又回头看了眼厕所门,“你不走吗?”
周焕短暂且快速地摇了下头,“我去个洗手间。”
他好像铁下心要找到答案了,甘甜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裙角,在想要不要给周焕提前打个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