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角落,被长安护在身后的甘甜,隔着满院的人,依然能清楚看到徐泫予状若疯魔的样子,似乎是死了心要撕毁徐府体面的遮羞布。
徐府的人不会干站着任由他胡来,手忙脚乱地扑过去,但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真的伤害他,施展不开手脚,轻易被徐泫予躲掉。
“我只问一句,问徐家的人,也问在场所有人,还有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娘,记得徐家还有一个我?”
满院子人里,没有谁比甘甜见过更多次徐泫予发疯,他狠厉、恶毒、癫狂的样子,她都一一见过。
所以她能判断出现在的他虽然外表可怖,但说话时无比冷静,并非被控制陷入魔障中,他策划了这一切。
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反应,甘甜被徐泫予的话问得一愣。她不止一次好奇过徐泫予的身份,但所有人对他的存在都三缄其口。
他明明对内的身份是徐之熠的弟弟,出现在守灵的人之中,葬礼却没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你娘不就是个鬼吗……”
大概是看出徐泫予没有伤人的意图,有人不知死活地嘟囔一声。
不等甘甜消化完这人话里的意思,那人便直愣愣倒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看到血液飞溅,眼前一黑。长安捂住她的眼睛,但她还能听到血液“汩汩”外涌的声音,还有那个人喉咙嘶哑“咕咕”声。
徐泫予杀了他。
“不要怕。”长安贴着她的耳廓小声说,另只手把她实实圈进怀里,小声安抚,“你想睁眼的时候告诉我,我再放开手。”
甘甜其实没有多害怕,恐惧不是来自于徐泫予杀了人,而是有人真实地死在她面前。她浑然不知自己上下牙齿打着颤,对长安说:“你放下手吧,我还好。”
眼前恢复光明的第一眼,甘甜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人,她看向徐泫予的位置。
他也正看向她这个方向,赤红的眸子晦暗不明,脸上明明没有表情,甘甜却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徐泫予默认她站在他的对立面,她和徐家其他人一样,是被他讨伐的一员。
“你娘的事情,徐府有愧,可今日是徐老太爷的葬礼,有什么事——”徐府一位长辈开口说话。
“有愧的做法是看着她去死吗。”徐泫予放大声音,冷冷地看向站出来说和的长辈,步步紧逼,“她一个普通丫鬟,不过来徐家做事,被你们带回来的肮脏东西附了身,神志不清地怀上孩子。
你们任由外人辱她、骂她,任由流言漫天,为了你们徐府的体面,没有一句解释。
说她是鬼,你们是人吗?”
“不是这样……”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徐泫予可怖的眼神震住,闭上嘴。
场面近乎凝固时,被徐泫予一脚踹开的院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男人站在门口、徐泫予的身后,环视一圈内院,不合时宜的、笑呵呵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我来的不巧?”
笑面虎,这是甘甜对来人的第一印象。
感觉到长安加重的呼吸声和搂着她的肩膀骤然发力的手臂,甘甜默默用指尖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个“薛”字。
长安包住她的掌心,小幅度地点点头。
薛先生不知在外头看了多久的戏,堂而皇之地越过徐泫予走到徐泽舟面前,一副好商好量的架势,“二爷,这是你们徐府的家事,我看我们就不掺和了。”
他回头看了眼席面,立马有五六个人站起来附和他,是刚刚骚乱发生第一时间掏武器的人。他们敏锐性很高,都很警觉。
“是呀二爷,这些事你们徐府关起门来自己聊就行了,”大胡子男顺一把胡子,“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金牙男点头,语气难掩幸灾乐祸,“等下次死人,我们再来吃酒。”
说罢几人便要转身,像是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一点面子都没给徐府留。见状,院子里许多人都跟着起身,作势要走。
“如果我说,今日一定要留下各位吃酒呢?”徐泽舟很好用这种语气说话,不慌不忙,又带着轻慢,打断他们离开的步伐。
依然是那个薛家人第一个回头,笑眯眯地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酒杯,兀自倒满。
甘甜以为他要喝,却不想他只是抬手,倒在了他与徐泽舟之间的空地上,侮辱性质颇浓,“这杯,敬你。”
徐泽舟脸色不变,吐息之间,满桌杯盘碗盏飞溅四射,直直打向薛家人。
“往左跑,躲起来。”
听到长安的声音,甘甜当机立断往左跑,一点都不犹豫。
与此同时,耳边“哐当”一声巨响,院子大门死死阖上,为祭祀点亮的烛火同时熄灭,院子里瞬间陷入到诡异的安静和黑暗之中。
“哗——”
利刃出鞘的声音,起身的几个中年人转瞬之中拔出藏好的武器,齐齐劈向为首的徐泽舟。
徐泽舟哪还在原位,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安两三步跃上前,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手枪,对着黑暗中移动的刀光剑影处连放了几枪。
枪声带来辛辣的火药味和响声,场面愈发混乱,甘甜怕被误伤,一听长安的往左跑,藏到角落的幕帘后头,观察场上骤变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