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跑正自胡思乱想,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吼将他惊醒。“上路!”两个鬼王带着九名阴兵,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奄奄一息的众鬼魂面前。鬼王挥舞带刺的狼牙棒,彪伟两兄弟见状,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身,这一对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鬼兄弟这时候倒学乖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纵使纵横江湖无可匹敌,左不过是混在黑道上而已,怎么敌得过披着合法外衣手持合法武器的红道之徒,鬼王面前不认栽肯定不行。彪伟将红白女鬼拉起来搂进怀中。滚龙和鸡冠顶也艰难爬起身,只有摔死鬼、流浪鬼和狗面鬼一时爬不起来,兀自躺着呻吟,恶狠狠的狼牙棒丝毫不给一点点怜悯,雨点般砸到他们本已经惨不忍睹的残肢烂体上,打得三个要死不活的可怜鬼拼尽魂命爬起身。众鬼魂凄凄哀哀互相掺扶。鬼门关凶险无比的考验虽然把他们整得血肉模糊要死不活,倒也让他们心心相惜,开始团结互助起来,就连彪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现在也不时的扶一扶这个又拉一拉那个。狗面鬼最显得惨不忍睹,活脱脱一具会走路的骷髅,骨头上残存的肉片摇来晃去,犹如寒冬腊月挂在廊檐下的腊肉,要是走在阳间路上,估计会吓死万二八千的活人。鬼王将众鬼魂驱赶起来,却并不参加押送。他们看似凶恶到吓死人不偿命,却在两位无常老头面前温顺得如同两只猫,他们恭敬地向黑白无常行礼之后转身离去,马小跑既未瞧见他们进入哪道门,也没有看见他们拐入哪座山或者哪处凹地,就那么无缘无故凭空消失在了茫茫虚空下。阴兵举着枪托驱赶众鬼魂上路,众鬼魂既惊且惧盲目悸动着,你碰着我我碰着你,不晓得该将脚迈向哪个方向。马小跑明白他们也都既看不到地也看不见路。众鬼魂茫然四顾,找寻着阴兵口中吆喝着的“路”。这时候,无色无形苍茫枯寂的死亡空虚中,眨眼之间显现出一条火红色的道路来,看不清它由什么铺就,望不到它延伸向哪里,象是由烧得火红的铜板铺就,道两旁密密麻麻盛开着火红色的花。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有多长?会出现什么凶险?无法可想。反正该来的总是逃不过,能逃过的命中注定就没有。马小跑在九名荷枪实弹的阴兵驱赶下,混在一群残躯败体的鬼魂当中踏上了那条火红色的未知路。脚下感受不到温度,只感觉每一脚都会陷下去,仿佛是陷入泥沙里,直陷到脚踝,接着触到下面尖硬的物体上,似乎是石头,锥得脚底有顿痛之感,拔脚时稍感费力。路旁的花一根独茎,一尺多高,比竹筷稍粗,没有叶片,只在茎顶绽放出龙爪状球网形花朵,通通一色,红艳似火,放眼望去,那通往未知的路两旁犹似燃烧着连绵火焰,把这原本苍茫无色的虚空渲染成苍黄耀眼之色。原来这条路的颜色是被这火红的花朵所映染,这花,只怕是这苍茫虚空间所能看到的唯一风景,这火红颜色,也只怕是这苍茫虚空间所能看到的唯一色彩。哦,想起来了,这种花叫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家乡的人叫死人花、龙爪花,大多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坟地周围。曾听老年人说这种花也盛开在阴间的黄泉路两旁,陪伴和指引亡魂一步一步走向阴曹地府。原来这时候踏上的是黄泉路。黄泉路,人们说它距离地面有九尺之遥。九尺很远吗?不远,三米而已,一个大步便能够跨过去,对生者而言,从地面赴黄泉,路程太短,短到双眼一闭即可到达,其实用“九尺”来丈量太长太长了,更恰当地说,它只有上眼睑跟下眼睑之间的距离,上下眼睑一合,人就过去了。区区“九尺”之后却又缀一个“遥”字,这不矛盾吗?不矛盾,由生赴死的距离固然极短,却是一段有去无回的单向旅程,想要死而复生从黄泉爬上地面,却是遥不可及,永远永远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奇迹。原来,离开人间已经很远很远,和亲人的距离,更是遥远到了今生永世不可再见的地步!亲人!想起这两个字眼,马小跑双膝一软扑通跪地,情不自禁的捧住一朵彼岸花,将脸贴到花蕊上。妈妈,你好吗?儿子不孝,突然不辞而别,儿子对不起你啊!妈妈,先不说你怀我十个月的辛苦,也不说你二十来年养我的艰难,单只说这么多年来你无数次替我担惊受怕,无数次为我伤心难过,我都深感无比愧疚。当儿子已经长大,想着要好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想着要让你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的时候,儿子却突然离去,毫无征兆的永远离你而去,妈妈呀,这如何让你承受得了!妈妈,你一定要坚强,千万不能病倒啊!你要是病倒了,爸爸怎么办?奶奶怎么办?还有哥哥那个小家怎么办?你不要为你的不孝儿子难过,千万保养好身体,好好的生活下去。妈妈,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儿子,不过我一定保证,绝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绝不会再让你承受丧子之痛。妈妈,你保重!爸爸,你也好吗?儿子相信你依旧好好的,奶奶妈妈以及哥哥一家人需要你,你是全家的精神支柱。你经历过生活的磨难,遭受过太多的打击,儿子相信你会很坚强,不会因儿子的意外身亡而悲伤过度,陷入崩溃。爸爸,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关爱,谢谢你一次又次把儿子从死亡线上拉回,你从没有因为儿子的淘气而出手打骂过,从没有因为儿子无可救药的怪癖而心生放弃过。可是,儿子竟然毫无征兆的弃你而去,没有对你敬上半分孝道,没有回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