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跑象一片无知无觉的秋叶般飘旋着,不晓得过了有多久,忽而感觉裹挟魂体的阴风消散,脚板触到了什么,随及有一股血腥腐臭的气息钻入鼻孔,瞬间灌满肺腑。他强忍不适低头一瞧,脚落在一块木板上,同时瞧见身旁有一双修长白腿。他抬眼看见是红白女鬼,正欣喜地望着他,她比他先一步落脚。他向她微微一笑,抬眼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铜索桥的桥头上。铜索桥相当长,桥面铺着木板,摇摇晃晃,尽头模糊不清,恍忽是连接着一座山包。桥下奔涌着污黑的河水,如同马小跑家乡的纸厂、药厂、化工厂和压克力厂所排放的废水一般。河水滚滚而流,不时从河中冒出一颗黑不溜秋的骷髅头,欲攀上桥面,或伸出一只黑不溜秋的骷髅手,想抓住桥板,却都被河水裹挟着飘向下游。马小跑意外望见梅赛丽的小轿在左首一座桥上徐徐而行,尽管只能从小轿的窗口看见她的侧面,依然可以确定她的神态非常安祥。那座桥呈银白色,既平坦又宽阔——犹如由银子铺设而成。桥下河水清澈,流动平缓,象人间一条微波粼粼的洁净小河。做一个大慈大悲的人,死后待遇果然不一样。马小跑为梅赛丽的境遇感到由衷心安。“嘿,小马,我们又见面了。”摔死鬼也降落桥头。摔死鬼一双脸颊稀巴烂,血肉模糊,虽然一路上已经看惯,依旧让马小跑感觉寒惨。他瞧见红白女鬼在马小跑前边,立即眨巴着眼睛绕上前去打招呼。“色鬼!”红白女鬼向他呸一口唾沫,避而闪跳到马小跑身后,差一点和最后到达的流浪鬼撞个满怀。流浪鬼深深吸鼻子,显然是在嗅红白女鬼身上的脂粉气。红白女鬼厌恶地退一步跟流浪鬼拉开距离,骂到:“你他娘的也一个德性!”“呵,美女倒讲清楚我是什么德性?”流浪鬼欺近红白女鬼,一副嬉皮笑脸相。红白女鬼挽住马小跑的臂膀,紧紧依靠他,似乎是在无声地寻求保护。马小跑不便脱身,心道,年轻斯文的女士,怎么会出口成脏。 “你们看,”摔死鬼冷不丁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叫到,“彪大他们在那边桥头!”马小跑向右首望去,彪伟彪巴和四个鬼打手正站在第三座桥的桥头上。那座桥严格说来不算是桥,只有数根粗黑的铁链横飞在河上,三根作桥面,两根为扶手,分明比《飞夺卢定桥》中的那座桥还要简陋。铁链桥下,殷红的血浪惊涛拍岸,累累白骨起伏翻滚,有的骷髅随着浪头窜起一把抓住铁链,翻上铁链趴着,有的悬吊在铁链上晃来荡去,下一波浪头窜起,又把它们打下河去,同时拍打得铁链剧烈摇晃哐啷作响,将部分趴在铁链上的骷髅也摇荡回河中。马小跑惊恐得差一点抽搐过去,迅速收回目光。他还发现了另一个奇怪得无法想象的现象。三座桥相距不远架在同一条河上,一河之水在三座桥下呈现的颜色竟迥然不同,银桥下的河水清澈明静,铜索桥下的河水污黑腐臭,铁链桥下的河水殷红刺目。必定要过桥,这是确定无疑的,可不可以选择梅阿姨正走着的那一座?马小跑回头寻路,桥头边的一切都隐没在深不可知的幽暗中。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马小跑想起这句俗语,随及明悟,亡魂生前的德行和所作所为,注定各有各的桥走,谁也不能选择和逃避。突然,一股滚烫的热浪涌起,桥头下的木板没来由地燃烧起来。 “快跑!”马小跑发出尖叫,突兔一般窜上桥面。另三个亡魂也尖叫着冲上桥,火焰紧紧追随他们,脚下的木板很快烧成灰飘下河去,只剩下板下的铜链晃荡,跑慢一步,必定被火焰吞噬,随着燃烬的碳灰跌落下河。马小跑如飞一般把同路远远抛在身后,回头,发现自己暂时没有了危险,遂放慢脚步等待三个同路,他想起梅赛丽,偏头望去。银桥无变故,梅赛丽的小轿悠然行进中。忽而听得红白女鬼尖声呼救,马小跑回头一瞧,火焰几乎烧着她的屁股,他正要奔回去相助,却见摔死鬼和流浪鬼双双回身,一左一右拽起红白女鬼继续前奔。马小跑右望铁索桥,彪伟那一伙踩着晃荡剧烈的铁链,一步一步极为艰难地向前挪动。他们身后没有火,却坠着一只巨怪,似熊又似犀牛,极其丑陋,张着血盆大口,流着浓稠口涎,四只巨爪将铁链踩成“v”型,紧绷的铁链在晃动中好象随时会断裂。滚龙手脚并用向前爬动,肉球般的魂体看似笨拙,却是稳扎稳打。偏分头惊慌失措中一只脚踩空,魂体往下坠落,幸好双手及时抓住铁链,不料河中冒出一只骷髅,一下子咬住他那只没有及时收上去的脚,接着陆续四五只骷髅冒出,一只接一只地和第一只连接成串,合力使劲往下拽扯偏分头。此时又恰遇一波血浪涌起拍打到他的魂体上,打得他差一点脱手坠入血河,脚上悬挂的最下面两只骷髅被血浪打掉。眼见小弟有难,彪伟急忙回身,身靠铁链,用一手一脚抓牢两根铁链,一手抓住偏分头的手腕,连同那剩下的四只骷髅一齐提将上来,又一脚一脚将骷髅踹下河。刚将偏分头救起,巨怪的血盆大口却降临他俩的头顶,口涎黏黏的滴到彪伟光光的脑壳上。彪伟想将偏分头向前推一把,无奈偏分头力气耗尽,脚下又一次踩滑,魂体再度向下坠落,随浪涌上的骷髅趁机再次咬住他的脚。眼见怪物的血口就要把彪伟的光头脑袋整个吞噬,生死关头,纵然彪伟长着三头六臂,也不得不松开偏分头,自己极速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