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遂断言他必能任相,唯独不能改动此宅的中门,否则大祸临头。 楼阁虽无木香,堂中点的却是名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香味动人。 烛火未撤下,看样子是燃了一夜。 先是护卫列队,确保不会有意外了,屏风后才有了动静,渐显出人影绰绰,各样发髻的女婢皆有。 不愧是能生养五十儿女的李林甫。 苍壁趋步向前,小声道:“阿郎,人带到了。” “说。” 有威严声音响起,带着森然之气。 杨钊连忙道:“右相,杨钊不辱使命!” “闭嘴,未教你说。”李林甫道:“杜五郎,你有何证据?” 杜五郎已为其气势所慑,慌忙道:“我我我,我阿爷是冤枉的,我二姐已与太子和离……” “本相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当即有人上前一脚踹在杜五郎膝弯处,将他踹得跪在地上。 他还想起身,挣扎间竟真看到侧壁上有个绛纱小窗,里面似乎有人影一闪,他不由一愣,暗道不好,连忙伏下头,以免教奸相之女看上。 “在下薛白,李亨曾命人活埋我与青岚。”薛白开口,道:“不知右相可知此事?” 杜五郎愣了愣,心惊于他直呼太子名讳,同时又感到二姐夫的名字如此熟悉又陌生。 而太子名讳一出连一些右相府护卫也有些不安。 唯李林甫淡淡道:“尔等既愿效忠那废物,此时叫屈,何用?” “右相并未得知此事?”薛白道:“那就怪了,不知李亨是如何瞒过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的耳目,遣数十死士,把一辆马车运出长安?” “数十死士?”李林甫突然喝问道:“你亲眼所见?!” 这一瞬间,众人都感到屏风后的这位右相气势变了。 堂中气氛凝重起来。 杨钊脸上紧张,心中却大喜,暗道这就是大才,开口就让右相动容,不像那鸡舌忙了一年了,忙出个屁来。 下一刻,却听薛白再问道:“我年少无知,不知东宫能否蓄养精锐之士?” 杨钊马上又心中一紧,暗道这小子好大胆,居然还敢反问右相问题。 屏风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道:“东宫置十率府,分别为左右卫率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掌管东宫诸门禁卫……但朝廷早有定制,太子不居东宫,十率府早已成闲司。他自册封以来,始终在十王宅居住,如何能蓄养精锐?” 薛白道:“也就是说,李亨本不该有那些死士?” 李林甫问道:“死士藏于何处?” “请右相容我细禀。” “允。” 薛白深吸两口气,缓缓道:“我曾雪中昏迷,丧失记忆,为杜家所救,之所以焚烧柳勣书房,并非奉李亨之命,无非‘恩必报,债必偿’六字而已。不料李亨毫无担当,我找出证据助他,他反手欲坑杀我。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岂配为人君?” 杨钊听到那“恩必报,债必偿”六字,不由击节叫好,心道这六字比说“为右相效忠”云云更有用,右相府爱养的就是能疯咬太子的狗。 “当时,李静忠引我与青岚到泔水车前,周围有力士八人,水缸内藏两人重达四百斤,他们三四人抬起毫不费力。” “驾车者一人,身材不甚高大,虎口有厚茧,脸上有许多疤,若有人叫他赶车慢点,他便说‘心里刚焦刚焦底’。” “其中有人姓‘拓跋’,为系绳者,过门槛时我曾听得一句‘拓跋把绳绑紧,莫掉了盖’。” “到了长安大街,我从缝隙往外看去,有好几拨类似的力士驾同样的马车,旁人只见运泔水者数人,却不知他们相互掩护,实则有数十人。” “……” “陇右军士!”李林甫字字有力,声音破屏风而出,“果然,本相绝未冤枉皇甫惟明!” 杨钊虽不懂这些话语何意,但只听“果然”二字已觉振奋,高声道:“太子蓄养死士,居心叵测,必要好生查办!” 杜五郎一听牵扯到陇右军士,惊得肝胆欲裂,顿时后悔来右相府乞命,起身喊道:“薛白,我后悔了!我不能为救己家而残害忠良……” 几个护卫忙上前将他死死摁着。 “若世间多出无数冤魂,我对不起祖……” “闭嘴吧蠢货!”杨钊上前,一把搂住杜五郎的脑袋,拿出汗巾将他的嘴塞得死死的,笑道:“进了门,还由得你吗?” 屏风后的李林甫淡淡道:“薛白,他所言,你如何看待?” “都是当官的,领一份俸禄、担一份风险,说冤也冤,可还冤得过劳苦大众?能比白丁、奴隶、妇孺、老弱、在缸子里被坑杀之人还委屈?” “哈哈。” 李林甫难得笑了,骂道:“狗屁道理,但你能宽慰己心,很好,这很好。” “谢右相。” “呜!呜!”杜五郎不由高呼。 正在此时,有门房赶到堂外,禀道:“阿郎,吉法曹来了,称有急事求见。” “何事?” “说是已寻到杜五郎、薛白等人踪迹,他们在永兴坊一间客栈落脚……” 杨钊闻言,忍不住讥笑出了声。 李林甫淡淡骂了一句“废物”,道:“让他等着。” “喏。” “皎奴,询问这废物与小婢,验薛白所言真伪。” “喏。” 苍璧窥见屏风后李林甫已起身,连忙上前,躬身问道:“阿郎,已静了街,是否动身?” 李林甫并不理会他,淡淡吩咐道:“润奴,带薛白到偃月堂。” “喏。” 说着,屏风后还有十余名婢女扶着他转过软壁。 剩下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