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羽绒服就这么几个款式,人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他改了说法:“你……闭眼睛了再拍两张。”
于磐无奈,指指教堂:“这个点只停二十分钟喔。”
“噢。”
他们绕到黑教堂后面,看见一块墓地。
跟德国的公墓比起来,冰岛的墓碑要随意许多,前者往往是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加上花团锦簇的装饰,而后者只有一个简单的木头十字架,或者奇形怪状的石头,甚至还挂着橙红色的彩灯。
寥廓的草地里,它们三两成群地做着伴,边上围起一根白绳,权当栅栏用。
“哇,这墓地哪怕把我扔这过夜,我都不怕。”李朝闻说。
“哼,那你得冻死。”于磐怼他。
“我是说一点都不阴森!”李朝闻好想抬手打于磐。
于磐会心一笑,他引用米兰昆德拉的话,说墓地像花园,仿佛众亡魂在举办儿童舞会。
正说着儿童舞会,同团的波兰小姑娘就从绳子底下钻进去,在墓地里边跑边笑,她父母和哥哥都在旁边笑着看,丝毫不阻拦。
她穿得像只花蝴蝶,跑起来轻巧如精灵降世。
李朝闻怎么能错过这种诗意画面,他赶紧记录下来,然后跑过去问她父母,能不能保留这段录像。
西方人很在意隐私,有些人非常反感陌生人拍孩子肖像,好在这对波兰夫妇不介意,还很真诚地赞叹小李拍得好,让他在Whatsapp里发给他们。
于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悠悠地跟人说:“He is an expert in photography.{他是摄影专家。}”
可真能给他戴高帽!李朝闻重重拍了他一掌:“你说啥呢?”
“Oh. You guys know each other before {哦,你们以前就认识?}”波兰妈妈问。
于磐答曰:“Sort of. {算是吧}”
李朝闻微笑着纠正:“He means yes. {他的意思是,是。}”
他上车就往家人群里发了几张照片,他妈问饿不饿、冷不冷,又叮嘱他,一个人在国外要注意安全,好像她23岁、183的大儿子能被人拐卖了一样。
也是,国外天天有街头枪击、器官买卖的新闻,做母亲的担心也正常。
他爸的回复就简练多了:
“学就好好学,玩就放开玩,别惦记你的论文了!”
嘶……
他总觉得父亲的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他本来都忘了自己前天还在实验室当牛做马,苦哈哈地熬夜组装机器,被他这么一提,想不惦记也难。
但他要真这么揣测他爹,那结果肯定是他太敏感。
他只能回:“好的爸,玩得很开心”加一个微笑。
到了国内的下班时间,他姐这大忙人才想起来回他私聊:“于磐?就是你之前天天磨叽的那个学长?”
“这回拍照片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长啥样。”
姐姐从来没见过于磐清晰的正脸照,因为小李手机里的不是社团大合影,就是学校公众号里发的舞台抓拍。
“[图片]”
“OMG,真挺帅的。”
“但怎么这么老干部?”
“就这风格。”
说话间,到了方才视野里的那片海滩,一条蜿蜒的石头栈道伸到水边,沙地很窄,灰沙子上零星的黑土,跟旁边绛红色的荒草地接壤。
这里的雪山与路上的不同,是怪石从砂砾里破土而出,最顶端能看见嶙峋的褶皱,雪薄薄的,给石头蒙上一层纱。
于磐在跟大家讲,这是混合型火山爆发的遗迹,上一次喷发是在两千年前。
沿着栈道朝雪山脚下,走到一弯浅浅的海湾,他俩走得很快,其他人都走走停停,没有跟上来。
于磐停下脚步:“我能抽烟吗?”
“嗯!”
其实小李闻不惯烟味,家里父母不抽烟,从小到大他上的都是重点学校,同学也没有几个抽烟的,但面对于磐,他还是点头了。
于磐叼着烟,从兜里摸出一个银色火机,皱着眉,微微侧头给自己点上。
好帅,帅得人有点花痴了。
李朝闻赶紧躲开视线,指着远处雪山和海洋中间,一处墨绿色的房顶:“那个房子是住人的吗?”
“是啊。”
“好浪漫,生活在冰天雪地,还能每天听见大海的声音。就是连个邻居都没有,想找人聊天怎么办?”
“所以人家说,北欧是好山好水好寂寞。”
李朝闻清清嗓子,问道:“你寂寞吗?”
于磐吐出淡淡白烟,烟雾在他眼波之间流转一阵,像眼前海水的浪花,最终归于沉寂。他说:“我就是来找寂寞的。”
“那我对不起你。”李朝闻无厘头地说。
“怎么?”
他弯下腰,笑嘻嘻看着于磐:“我是不是很吵,吵到你了。”
“哼哼,没有啦,我还挺喜欢你的。”于磐云淡风轻撂下这么一句,泰然地沿着海滩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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