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倾九诧异地看向她。
他没有想到。
幼安姐救了疯人塔的主人之后,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跟自己有关。
余公公左侧卧,躺在病榻上,含笑问道:“王妃娘娘,是不喜这里生活太闷么,才想带着九……九公主出去逛街?”
差点说成了九殿下。
他并不知道,这位胤王妃,精通人体解剖学,洞察力惊人,已知晓君倾九的真实性别。
“不是。”
凤幼安给余公公挂点滴,一边扎针,一边道,“阿九从没离开过这里,我想带他出去转转。总是束缚在这疯人塔的八丈红墙之内,时间久了,不利于孩子的心理健康。”
余公公愣住:“孩子……”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君倾九一眼。
这位,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啊,王妃大抵是没见过九殿下八岁烧死活人的那个狠劲儿。
他亲眼所见。
九殿下在太后派来的那位老嬷嬷眼皮子底下装柔弱扮乖巧,把那老嬷嬷哄得一愣一愣的,大半夜把人给骗到了他的地下室酒窖里,一把火烧成了焦尸。
余月笙酒窖里的,都是烈酒,遇火即燃,扑都扑不灭。
那一夜。
冲天的火光,自疯人塔内燃起。
黑夜中,瑰丽灿烂的火焰,深藏着罪孽,烧到了天明。
九殿下设计得很巧妙,他没有亲自过去,而是在那个地下室酒窖里,设了个小机关,时间到了,烛台自动会倾倒。
余月笙也是后来凭借着蛛丝马迹,才查到九殿下头上。
谁又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有这般心计,还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君倾九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红,眸光水润,话语中带着两分埋怨,但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幼安姐,我十五了,不是孩子了。”
凤幼安扎好了针,针头用胶布固定:“十五岁,在我眼里,那就是孩子啊。”
这具身体,才十七岁。
而21世纪的凤幼安,都二十六了。外科医生,还是临床医学博士,正常人临床医学本科五年、硕士两年、博士两年,加起来就九年了;她是个天才,跳了好几级,上大学的时候才十三,本硕博连读,毕业后进了军医院,成了一名军医,临床经验丰富,也曾随作战部队成为战地医生,所以除了医术,她还接受过军队最专业的格斗训练。
十五岁的君倾九,在她现代女性的思维模式中,那真的是邻家弟弟一样的存在。
不是孩子,又是什么呢。
君倾九有点沮丧,固执地盯着她:“真的不小了!”
他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把他当成男人对待。
而不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照顾的少年。
凤幼安见美少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河豚,禁不住唇角上扬,伸出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好好好,阿九已经是大人了。”
被摸头杀了的君倾九,并没有被安慰到。
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嘛!
余月笙十分震惊,他从没有,在九殿下的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不是阴狠毒辣,不是笑里藏刀,也不是死气沉沉,而是,眼睛里有星星,会撒娇,会如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和亲近的人闹一闹小性子。
这位胤王妃,不一般。
而且——
“王妃娘娘,您给洒家用的,是什么药?那些冰凉的药液,输入胳膊里,凉凉的好生奇怪。”余公公问出心中的疑问。
“我给你弄个汤婆子暖一暖。”
凤幼安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冷了。
输液挂点滴,会让病人胳膊、半个身子都发冷。
很快。
汤婆子拿了过来,塞在了余月笙的胳膊底下。
阵阵暖意袭来。
余月笙胳膊没那么冷僵麻木了。
凤幼安解释道:“余公公你酗酒过度,吐得厉害,体内缺水严重,体液电解质失衡,需要输液补充一下。”
余月笙有点懵,前半句能听懂,后半句完全听不懂了。
“王妃医术高超,洒家觉得舒服多了。”
“那便好。”
“王妃如果想出去逛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记得天黑前,把九公主带回来就好。”余月笙浅笑着,允了。
凤幼安心中高兴:“多谢公公。”
能够出去逛。
等于拥有了行动自由。
可笑苏皇后和君千胤,竟然妄想通过把她关押在疯人院里,惩罚她。
点滴挂完之后,凤幼安给余公公开了两瓶,治疗胃出血、酒精肝的药:“酒精肝属于慢性病,很难根治,药物顶多能起到缓和作用,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还是得戒酒。”
余公公一声无奈地惨笑:“王妃您有所不知,洒家已经离不了酒这个东西了。”
凤幼安正色道:“只要有决心,没有戒不掉的。公公,只怕心老,不怕路长。”
余月笙闻言大为震动。
干燥的唇微动。
深藏在心底,那浓烈的不甘,因这一句“只怕心老,不怕路长”,给引了出来。
他的双腿,是被现在的东厂督工给暗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