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显然更忙乱。几个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愣了下,然后就开始手忙脚乱抽纸巾轮流给侧躺着的幼团擦起口水来。
离得近,顾淮很容易能看见其中一个给他擦口水的黑西服眼角和手背上的刀疤。两道都很深,眼角那道看起来还特别惊险,位置如果再稍微往里偏移一点,这只眼睛大概就不保了。
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宝宝,顾淮每天的睡觉时间不可避免都很长,这直接限制了他所能获取信息的数量。不过经历三个多月,顾淮怎么也还是稍微摸清了一些自己所在的家庭状况,比如他知道自己是在一个背景似乎还挺大的大家族里,有个被周围人称为‘顾爷’的爷爷,而父母……
自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也没听周围人提及,顾淮暂时还不清楚自家爸妈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血缘上的亲人,这种感觉让顾淮觉得特别微妙,很是难以形容。在原世界里没见过自己的血亲,顾淮也就当是没有了,而在经历过的两个世界里,他把虫族和灵族都当成非常重要的家人没错,但就不像这个世界里这样真的与什么人有血缘关系。
还有的话,就是这些穿着黑色西服的人了,有看起来已经三、四十岁的,也有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些人虽然不姓顾,但顾淮经历三个多月已经知道他们都能算是自家人,关系非常紧密的那种。
统一穿着黑色西服,顾淮只以为这是工作要求,比起穿着上的统一,顾淮比较在意的是,这部分‘自家人’的面相都统一得出奇。
怎么说呢,都……一眼看起来会让人有种凶巴巴的感觉。
本身长相看起来比较凶的就不说了,但是里边明明有的认真看长相还颇为秀气,一眼扫过的时候却还是会觉得对方凶悍不好亲近。
可被这些看起来都凶巴巴的黑西服们每天轮流探望着过了三个多月,顾淮目前为止的感想是,自家的这些人真的都只是面相凶了点,其实真实性格一点也不凶,甚至还挺唔……挺和蔼可亲的。
想起在大约半个月以前,这群黑西服里边看起来最凶神恶煞的一位还亲手给自己换过尿不湿,顾·宝宝·淮现在就相当心情复杂。
吐出来的泡泡被围在自己床边的三人拿纸巾擦干净了,顾淮继续很给面子地伸出他的小短手去够悬挂在上边玩具。过一会,他看见周围人转过身去,纷纷低下头喊了声‘顾爷’。
鹤发的老人一如既往穿着中山装,中山装似乎是对方的固定喜好,而左手撑着龙头手杖。这个龙头手杖并非是拐杖的用途,而是用以显示身份,龙头是以象牙雕成,杖身则是选用上等的紫檀木,其上刻有云纹。
每次到要抱孩子的时候,顾西程就得把这手杖先搁一边去,等把婴儿床上的幼团单手抱稳在怀里,才能再考虑把这龙头手杖握回到手上。
除了刚出生那会,现在有意识能控制,顾淮当然是基本都不哭不闹的,除非碰上什么一定需要用哭闹来引起注意的事情。
“咿呜……”现在还吐不出什么清晰字词,顾淮望着自己这位血缘上的亲人,开口发出些不明单音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淮每次见着自家爷爷,都觉得对方身上有种特别神奇的光环,就是能让人一眼见到就觉得对方是大人物的那种,包括他看了也是这种感觉。
在道上能让人人都退避礼让三分的顾西程当年无疑是个狠角色,说把人拉去沉海或枪决表情都不会动一下,不过现在这位鹤发老人抱着自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向来不苟言笑的冷硬表情柔和了不是一点半点。
当年要在道上混,那就要狠,而越是狠,结下的仇人也就越多。时代是会发展的,到看着女儿逐渐长大,看着周遭环境的变化,顾西程很快意识到这条路不能再走下去。
但一条路走到黑容易,想退想回头难。当你退到一定程度,仇家未必肯放过你,这时候追上来咬你一口,要想退,就得先做好会被生生咬下一块肉的心理准备。
顾西程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后来发生的事则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完全是错误的。心头肉被割下一块,但是即使查出元凶,他也不能按旧方法去报复对方,因为一旦这么做,顾家就别想能再从这条不见光的路退出去。
“小淮乖。”顾西程出声哄在自己怀里的幼团,抬手去轻拍下这幼小团子的背部。
心头肉还有一块,就是为了这一块宝贝疙瘩,他也不能再让顾家回去旧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