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大早接待了几家贵妇小姐,一番闲话家常,听了一肚子夸赞奉承,真是十分受用。
她让王夫人代她送客,正想去后堂歪一会儿,说不得等会还要来客,也好养好精神应酬。
这时,堂外婆子进来说道:「老太太,薛家太太让人传话,薛家二老爷带着儿女,坐海船北上入京,到内务府述职核帐。
因到府看望薛家太太,不好失了礼数,特地求见拜望老太太。」
贾母听了也有些意外,薛姨妈已在贾府借居多时,常常陪贾母唠嗑闲话,因此贾母对薛家的事知道不少。
薛宝钗的父亲是薛家上代长子,承接薛宝钗曾祖紫薇舍人薛公留下的家业。
薛大老爷在内务府广储司挂职,从事皇家诸般买办之事,是老牌的皇商。
薛家二老爷单名一个远字,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薛家子弟,在兄长手底下打理家族生意。
当初嘉昭帝登基之处,薛远跟随兄长到京办事,也不知是什麽原故,意外得到内务府广储司郎中的看重。
那郎中还将薛远举荐给当时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之后薛远便意外得了内务府挂衔虚职,也算是一桩殊恩奇遇
从此薛远接了宫中指派,专司为皇家行走南疆海外,搜寻奇珍异宝。
自薛远离奇发迹,金陵故旧都说薛家一门单枝,却开出并蒂双花。
薛远和其长兄的深沉内敛不同,性情廊阔而不乏心思精细,最好游走天下。
自从接了内务府差事,便带着子女家眷,四处游走行商,经常这省逛一年,那省逛半年,所天下十停走了到有五六停,见识极其广博。
虽然薛宝钗的父亲病逝后,薛家祖传的家业依旧掌握在大房手中,但这位薛家二老爷自有根基,在薛家的地位举足轻重。
贾母自然知道这位薛二老爷有些来头,他既然上门拜访,自然是要见的。
贾母笑道:「早听说他是天南地北的走,也是难得来到神京,都是自家亲戚,也不用回避内外,请姨太太也一起过来。」
那婆子连忙出去传信,贾母又将堂上李纨丶鸳鸯等内闱女子屏退回避,只留下几个老道的婆子伺候。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堂外传来脚步声,只见薛姨妈满脸笑容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
这男子穿一身蓝绸团花圆领长袍,身材修长,相貌俊美,颌下留修饰整齐的短须,虽面色微黑,有风尘仆仆之气,但双目郎朗,神采奕奕。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这是家中二弟,这几日正好在神京公干,特地来拜见老太太的。」
薛远上前行礼,微笑道:「晚辈单名一个远字,早听说荣国太夫人是寿高福厚的老亲前辈,今日得以拜见,实在不虚此行。」
贾母听了薛远不着痕迹的奉承,心中很是受用,笑道:「早听说二老爷是天南地北的走动,闻听广博,今日一见果然是好人物。」
贾母又问道:「早前听姨太太说,二老爷膝有一对儿女,都是极出色的,方才听传话,也随着二老爷进京,怎麽没一起带来逛逛。」
薛远笑道:「有劳老太太问起,他们两兄妹确是和我一起来的,只是小女宝琴自小在南省养大,这些年跟我走动的也都是温热水润之地。
所以初来神京,对这里的酷寒之气有些水土不服,昨日受了风寒还发着热,带来拜见老太太,唯恐传了病气过来。
出来时让他哥哥在别苑照顾,所以都不能来,以后必定是要拜见老太太的。」
贾母说道:「我也是南高官大,刚来神京时也受不得这里的冰冷,偶有不爽利也是常理,小心保养几日也就好了。」
又说道:「今日男客到访,我那政儿上衙办差,一时不得相见,琮哥儿倒是丁忧在家闲着,我让过来拜见一下亲戚长辈。」
贾母倒是想让宝玉来拜见,只是那次贾琮袭爵,圣旨上把她的宝玉贬得难听,贾母没了往日的底气夸赞,轻易都不让宝玉出来见客。
薛远笑道:「晚辈在上京途中,便听到道路纷传,贾家威远伯少年英睿,卓绝不俗,极受当今圣上看重,得了一体双爵的荣耀。
如今声名传送南北,今日能得以一见,真是难得之喜,可惜我那一双儿女不得便利,不然让他同辈兄妹相见,以后也好让威远伯指点关顾。」
贾母听了薛远的圆滑动听的奉承,心中也是受用,只是还是微微遗憾,觉得这话要是换到我的宝玉身上,那才是更叫她欢喜。
口中却笑道:「论辈分他只是你的晚辈,可不兴叫什麽威远伯,等下他过来,你只叫琮哥儿便了。」
贾母说着,便让身边的婆子去东府请贾琮来见客。
……
荣国府,宝玉院。
王夫人见袭人和麝月口径一致,都是报喜不报忧,偏生秋纹欲言又止,便知道这里面有文章。
她怕袭人和麝月在场,秋纹说话愈发有了顾忌。
这才将袭人丶麝月丶碧痕等三人遣走,唯独留下秋纹在房内。
王夫人转动手上的念珠,问道:「你有什麽话,现在只管大胆的说,不许隐瞒。」
秋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