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神京中车司手谕,邹敏儿下金陵全权署理周正阳一事,金陵中车司入档人员,都要在此事上受她节制。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邹敏儿既然要沿途水路巡查,作为邹敏儿在金陵的第一关联人,许七娘自然要全程相随。
甚至她还带上姚家酒铺里精干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
而这一路巡查过程中,许七娘见邹敏儿事事亲历,安排细密。
每到一处便在码头丶脚店丶酒肆等处查问,深思谨慎,不厌其烦。
许七娘不是没见过处事用心之人,却没见过像邹敏儿如此执着坚韧的,行事举止和她年轻娇嫩的外表,实在很不相称,透着古怪味道。
她只知道邹敏儿的身份,是一名教坊司的乐伎,却不知道她曾是金陵水监司邹怀义的独女。
而周正阳一案,隐藏当年水监司大案内幕,多半就是邹家堕入阿鼻地狱的根源。
这是邹敏儿最大的心结,她对此事倾注的执着和狂热,局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
邹敏儿说道:「周正阳提前得到讯息,逃过大理寺缉捕,按常理他绝不敢躲在金陵城中某地。
金陵城就算再大,也经不起应天府丶大理寺丶锦衣卫等各方排查搜捕,躲得再隐秘都会被人翻出来。
而且据七娘所说,金陵都指挥司为了回避嫌疑,都指挥杜衡鑫也派出精干人手,在金陵城协助搜捕周正阳。
所以此人必定不可能隐匿在金陵,而是第一时间就已离城出逃。
陈魁山身为他的心腹,没在金陵城中被灭口,而出现在距离金陵百里外的镇江渔村,只能说明周正阳也曾逃匿到此处。」
许七娘见她年纪轻轻,应该没太多任事阅历,但心思缜密细腻,句句都说在点上,丝毫不差,心中也惊奇。
一个教坊司的乐伎,到底是怎麽练出这种气度能耐的。
许七娘却不知道,邹敏儿被贬入教坊司后,才被杜青娘搭救并招揽入中车司。
那个时邹敏儿被悲惨不堪的遭遇,扭曲和磨砺出异常坚韧的心性。
将近两年的时间,杜清娘只让邹敏儿做一件事,负责各地线报的筛选分析。
从各种纷繁复杂,良莠不齐的信息中,分析比对出有用的信息,找出中车司需要的真相脉络。
这需要施行者具备出色的文书能力丶缜密细致的思维丶执着沉稳的耐心。
再加上杜清娘时时对她进行点拨,这才将一个本为娇弱闺阁,磨练成冷厉细致的中车司干员。
……
邹敏儿又说道:「我们这一路行船,每航线五十多里,都会被沿途卫所巡逻快船的盘查,不可谓不严密。
周正阳如果走水路,沿着长江口入海外逃,可能性也是极大的,毕竟他牵连的事情,在大周境内已难善了。
金陵是海政大埠,周正阳高居正三品武官,在金陵经营多年,即便有些外海洋商关系,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但他想要躲过沿路卫所快船盘查,顺利入海,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七娘说道:「如果他因沿途卫所盘查,没办法沿江入海,那就还藏匿在沿江某个市镇乡村。
可这沿途经过五个州府,幅员近千里,数百个村镇,要想把他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邹敏儿目光闪烁,说道:」也有可能他已经外逃出海!」
许七娘一脸惊诧:「这怎麽可能,从金陵至松江,沿途要经过五大卫所,这样也能出逃入海,那他也太神通广大了。」
邹敏儿声音幽冷,说道:「其实法子还是有的,比如有人熟悉水道,带他避过沿途盘查,或者沿途卫所有人徇私……。」
许七娘一听这话,心中猛然一跳,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却足够深险,要是这种推测之言上报,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
玄墓山,蟠香寺。
苔痕上阶绿,故道恍如昨,斑驳山门旧。
时间过去两年,蟠香寺丝毫没变,变得是曾与它相关的人。
芷芍上去敲响门钹,来开门的值守女尼,正巧是个熟面孔的。
那年贾琮为了寻访芷芍,带了英莲到蟠香寺大作布施,隐约记得就是这位值守女尼接待。
那女尼法号静悬,算起来是芷芍的师姐。
当年芷芍在庙中都是一身佛衣,如今却是一身俏丽明媚的俗家打扮,那静悬见了她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一边笑着请他们进来,带到知客房安坐后,又急急忙忙去了内院通报。
每过一会儿,就见妙玉扶着满脸笑容的修善师太,进了知客房,妙玉身后还跟着个俊俏清秀的姑娘。
芷芍看到修善师太,高兴得掉泪,在她落水垂死之时,被修善师太所救,前尘尽空,又得她引导安抚,这份情义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芷芍两年没见师傅,见她一脸病容,比以前苍老憔悴许多,眉宇之间有股虚弱散乱的暮气,心中一阵心酸。
妙玉见了芷芍回来,脸上的清冷冲淡,似乎一下子消解。
眉眼之间弥散喜意,笑容绽放,仿佛昙花静芳,清艳夺目,隽雅动人。
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