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绦三两步追上余福,把人拉到僻静处,低声道:“王妃刚才是说气话呢,福伯您可千万别当真。范错在尧县救过王妃,现在他只是在咱们府上借住几天,还是要待他客气些的。”
自从听到平王的死讯后,余福脸上就再也没了笑意,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连鼻头都是红的。他是打小看着李完长大的,心里头的伤心不免比别人多些。
此刻听绿绦提起范错,他在脑海里又回想了一遍王妃方才的神色,总觉得跟绿绦所言相去甚远,不由问道:“这是王妃的意思?”
绿绦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算是吧。”
余福将信将疑,不过范错若真救了王妃,确实不宜太过苛待他。余福点头道:“唉,我知道了,多谢姑娘相告。前头还有事忙,我就不跟姑娘多说了。”
王爷的尸身还没运回来,现下没法设灵堂,但丧幡却是该挂起来了。
绿绦知道福伯没了主子,心里难受,见他应了下来,也不过多纠缠,侧了侧身便让路让他离开了。
当天晚上,范错的差事就安排好了,在后厨劈柴。
原本余福见他识字,打算安排他进账房的,可转念又想了想,越发觉得绿绦的话可疑,于是就尽着王妃的吩咐办了。
劈柴这活儿自然不是府里最累最脏的,但干起来颇费力气,也并不轻松。
这厢平王府里因为平王薨逝、平王妃被禁足而冷冷清清,可王府外头却是风云渐起,波涛汹涌。
才华出众屡建功勋、被诸位大臣联名推举的太子候选人死了,而且死因蹊跷,稍一联想,便是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
历朝历代都这样,皇家从来没有真正的亲兄弟。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现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五位,除了李完外,还有大皇子李固、二皇子李意、六皇子李旦和八皇子李灿。
其中,八皇子李灿刚刚成年,身子孱弱,一直养在宫里,他生母身份低微,又常年不与宫外联系,倒是嫌疑最小之人。至于剩下的几个,跑不了都要被好好调查一番。
李完罹难的事全权由鲁国公负责调查,王城里的几位皇子都有些按捺不住,一面忙着撇清自己,一面又盼着能趁机打压其他兄弟。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不已。听外头打探的小厮说,每每退朝之后,不少朝臣的官府都汗湿了。
冯九珍因为被皇上禁足,倒是意外挡掉了不少麻烦,她认定李完没死,因此心里也没什么悲伤,除了每天在下人们面前做做样子,其他时候也乐得清闲。
只一点,李完假死却不告诉她,明显是对自己还不信任,这让她颇为介怀。
明明说好是两家联盟的,而且他们都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冯九珍对着窗台上又发了新芽的韭珍叹口气,打算去院子里散散心。可没走两步,却在湖边的凉亭里看见了范错。
他正坐在石凳上看书,面前摆着壶茶,举手间慵懒惬意,倒是比她还悠闲。周围几个打扫的婢女还红着脸,时不时偷偷拿眼瞄他。
冯九珍心里不快,走过去质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个时候不用干活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进来,他无视冯九珍,径直向范错拱了拱手道:“公子,柴都劈完了。”
范错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这才起身向冯九珍行礼道:“回王妃,小人今天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你!”
冯九珍气急,她都不知道,王府的下人还能自己养仆人了?
冯九珍忍着怒气把绿绦支开,让她去凉亭外的路口守着,然后才压低声音对范错说道:“我让你住进平王府已是冒险,你现在竟然把你的属下也带了进来,你当平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比自己家还随便?”
范错不徐不疾地答道:“王妃误会了,方才那人并不是杀手营的人,他是余管家新招进府的小厮。”
冯九珍冷哼一声,并不信他的解释,她凑近范错耳边,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心思,否则我就算拿不到解药,也不会留着你祸害平王府的。”
路口处四处望风的绿绦,一扭头就见亭子里的两人忽地靠近,当下又猛地把头转了回来,拍了拍心口,自语道:“我就说是喜欢吧,还不承认。”
可实际上,那两人现下正剑拔弩张。
范错挑眉,忽而问道:“我观察了王妃几日,觉得王妃对平王的死似乎也不怎么难过,怎的现下又如此维护平王府?”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难过?”冯九珍反问他,“我要是不难过,怎么会冒险跑到尧县去,一路奔波,路上连口热食都没吃过?流于表面的难过算什么,比起我的眼泪,我想平王更愿意看我替他守好平王府,为他找出元凶报仇。”
冯九珍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连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的豪气感动了。
范错错愕了一瞬,然后揖了一礼道:“倒是在下看轻了王妃。王妃放心,我现下有赖平王府庇护,是绝不会做有损王府的事的。”
一阵风过,半池的荷叶摇晃,送来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冯九珍在范错抬头的间隙,蓦地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待仔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