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怎的,谎话编不圆了?”
朱进垂下头去,复又抬起:“不是,不是,我去的时候没拿刀……其实,其实是我回到家之后,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又拿了刀到客栈杀了她……”
这话听起来虽还是有些令人不信,但也能圆的上他之前的那些话,在场的人忍不住都皱起眉头来。
只听宁如寄依然用方才那冷然的语调继续道:“所以,你杀了楚盈盈之后,因为心慌意乱,便把刀丢在了屋里?”
“是……”
“那你今早为何来报案?”
丢刀的事若没人知道,说不定就瞒过去了,也不一定有人怀疑到他,倒是他自己跑来报案,似乎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我……”朱进结巴了一下,答道,“我正是怕刀发现后被大人们怀疑,因此,因此先来报案。”
宁如寄不再逼问他了,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一声轻叹。朱进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虚,微微别过头去。
卫甄凑过来:“如寄,怎么不问了?他说得可是有破绽?”
宁如寄摇首:“没有破绽。”
“那这到底——”
“正是因为没有破绽才不正常,我们不知道,童大厨应该了解……”宁如寄转向童大厨,“朱进是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么?”
童大厨看着朱进,也摇摇头:“他平日忠厚老实,绝看不出有这么多心思,倘若他平日便如此精明,也不会处处受人欺负了。”
朱进抬眼看看他们,眼里的心虚更甚。宁如寄道:“你为了维护那真正的凶手,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惜,有一个破绽你却决然想不到。”
朱进顿时脱口:“什,什么破绽?”
但这话一出,也就证实了他之前在说谎,朱进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改口:“不,不,草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别人,楚盈盈就是草民杀的!”
“真的是你杀的?”
“真的。”
“因为她诬陷你偷了她的玉梳?”
“是。”
宁如寄道:“她也曾诬陷我偷了她的玉梳,怎的我就没有想杀了她呢?是不是因为,她说的话十分难听?”
“是,是的……”朱进愈发唯唯诺诺。
“但你平日与她关系很好,她怎会如此对你?我来猜猜看,想必楚盈盈不是诬陷你,而是诬陷毛小元罢?毛小元叫你干爹,楚盈盈倘若诬陷毛小元手脚不干净,你自然是要替他出头的……我说的可对?”
朱进一听这话,却顿时慌了神,连连摇手:“不,不是,她就是诬陷我,小元是个好孩子,这事跟他没关系!”
一提到毛小元,朱进的整个脸色都变了,这叫人如何不怀疑?宁如寄不理会他的话,只带了三分怜悯的神色望着他:“他是你的干儿子,你这般维护他倒也合情理,但我却可以告诉你,毛小元手脚并不干净,这事是特使大人和我亲眼所见。”
“不……”朱进说了一个字,看到宁如寄凌厉笃定的眼神,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半晌默然不语,宁如寄便又道:“你一早就被捕快带进了衙门再没出去,不知此刻楚盈盈的死已经传遍了满县城罢?”
“那,那是肯定的了……”
“但我告诉你,楚盈盈虽是被你的屠刀所杀,但临死前却被那凶手侮辱了,她是赤身裸体死在床上的!”
听了这话,朱进顿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许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半晌,终于双腿不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如今你可明白了?你不是凶手,便不知道他的作案过程,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尽管衙门里对捕快们都有要求,公务上的事不准说出去,但云阳县的捕快们向来懒散,又人多嘴杂,这案子的细节宁如寄从未想过能瞒住。此时此刻,楚盈盈的死一定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而楚盈盈那样的一个身份,又是那般死法,如何能不被人背后议论?
只是朱进一早就进了衙门,不可能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因此他所叙述的楚盈盈的死法,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了。这个时候,任朱进再如何补白也无济于事,何况看他此刻的样子,应该也已无话可说。
众人皆是沉默。
刘知县想通了其中关节,顿时有些暴躁:“朱进,你居然敢做假供词戏弄特使大人和本官,简直太可恶了,还不快快把实话招来!”
朱进不说话。宁如寄接口道:“毛小元都已认罪,你再替他扛着,也无济于事,说实话罢。”
“认罪”两个字一出口,朱进顿时抖了一抖,他扭转头来,看到宁如寄阴沉的脸色,然后怔在那里。许久,他举起双手捂住了脸,呜咽道:“这孩子,唉……我真是,我真是对不起兰妹……”
朱进供述了他昨夜的行踪。
昨晚收摊之后,他确实去了石兰的家,当时毛小元并不在家。平日毛小元也十分贪玩,因此朱进和石兰都未在意,说了会儿话,看看天色已晚,朱进就回家了。那玉梳也并不是他在路上捡的,而是他走进家门之后,在桌子上发现的。
“你是说,那玉梳就放在你家桌上正当中?”宁如寄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