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别人眼里,我们的左脸在他们的右边,他们会认为那半边脸是右脸。”
他说的有道理,但不过是常识而已。
“顺时针和逆时针也是这个道理,如果将表盘放平,顺时针对应的是右旋,而逆时针对应的是左旋。地球自西向东旋转,从北极上空看,地球是逆时针旋转的,但从南极上空看,地球却是顺时针旋转的。这些看起来是常识,但我发现,我们之所以能将顺时针和逆时针与左和右相互对应,与‘西’和‘东’对应,其实是因为设定了一个默认的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条件?”我努力跟上他的思路。
“我们默认,观察的是事物的上半部分,或者前面正对着我们的那部分。比如,我们之所以认为从左往右拧瓶盖是顺时针旋转,这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心中默认了一个前提条件——只观察瓶盖的上半部分,也就是只看从9点钟方向,经过12点钟方向,再到3点钟方向之间的那部分。瓶盖上半部分的点确实是从左向右运动的,但如果我们只观察瓶盖下半部分的运动轨迹,就会发现这些点其实是从右往左运动的。地球的自转也是同理,‘左’对应‘西’,‘右’对应‘东’,我们默认,只观察地球的正面部分,那它确实是自西向东旋转,也就是从左向右旋转,但如果只看地球的背面部分,它应该是自东向西旋转才对。”
他总是能信手拈来一套理论。他后面说的这段话,似乎跟造物主调试记忆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人的意识就像一个电脑程序,造物主修改了我们的默认设置,使人们在进入教学楼以后,对左右的认知发生了颠倒,所以他们察觉不到自己进入了镜像世界。也许是因为系统出了bug,只有我和云逸没有受到影响。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瓶盖和表盘转动的样子,又浮现出地球自转的图景,它们在我大脑中飞速旋转,像一台发动机,驱使着我飞奔到教学楼前,向七楼望去。那扇窗户就在左侧静静立着,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像是教学楼露出了闪亮的牙齿,在暗中嘲笑我。
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这个熟悉的世界,忽然间竟变得陌生起来。长这么大,我头一次感觉自己分不清左和右,头一次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此时我才明白了云逸刚才的感受,确认一遍是不够的,确认两遍也不够,即使确认第三遍、第四遍,也还是会觉得是自己记忆错乱了,幻想着下一次看向窗户,世界就会回归正常,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疯狂地奔跑,从一楼跑到七楼,又从七楼跑到一楼,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中途还重重摔了一跤。最后,我终于接受了自己身处牢笼,作为被圈养的宠物的事实。
当我回到操场的光亮处,云逸已经躺在了草坪上,摊开双腿和双臂,摆成了一个“大”字形,变得面无表情。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呢?造物主调试我们记忆的时候出错了,张嘉悦发现了自己身在牢笼之中,所以选择了自杀?但他自杀的方式太诡异了,根本不符合常理,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真相,所以那个造物主,用某种特殊的力量把他杀死了?”我低声问道。
“别想了,没用的,我们不过是宠物,是实验品,我们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没有意义,学习也没有意义。”我做梦都没想到,学习无用论居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消极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励志人物。”
“林苑,你看过《三体》吗?”他的语气变得深沉严肃起来。
“当然看过,那可是得了雨果奖的名作,怎么了?”
“我们是虫子,面对那种神明般的力量,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四维空间碎片之类的东西只是幻想而已,就像一个穷人梦想着中彩票一样,现实中是不可能碰到的。最后人类求生的手段无非是乘坐超光速飞船逃离,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逃出学校,进厂打工吗?”
“可是《三体》里还有一句话,‘虫子从来都没有被真正战胜过’。我们不一定要逃跑呀,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或者告诉警方,政府会派人调查的,说不定我们还会因为发现镜像世界、发现时空虫洞,受到褒奖呢!”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往积极的方面想。
“你想得也太美了,那样做很可能会害死更多人。”
“云逸,别太自负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说到底,造物主什么的不都是你的猜想吗?也许根本就没有造物主!”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了。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只有事实能让你醒悟,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我就不掺和了。”
“谁怕谁,试试就试试!”我信誓旦旦地说。
我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好闺蜜安然。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不单单是因为和云逸赌气,想要验证结果,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没办法独自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