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保留区内，多半是旧人合力打造的复古式公寓楼。当初建公寓的时候，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但这块区域实在是太狭小了，而且他们没有新人的先进技术，楼层不能盖得太高，导致公寓楼之间拥挤不堪，每栋楼紧挨在一起，巷子非常狭窄，两侧的墙壁也阴暗潮湿，长满了青苔。

房子虽然是旧人建造的，但根据新人颁布的法律，城市土地的所有权属于新人政府，当初有一个新人开发商花费重金买下了这片土地的使用权，旧人们才得以在片区域盖房子。因此，旧人们要么得一次性从开发商那里买断几十年的房屋使用权，要么每个月都要向新人开发商缴纳房租。

穿过破旧的隘巷，爬上陡峭、坚硬、粗糙、凹凸不平、积着雨水、长满青苔而且没有护栏的水泥台阶，夏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古代，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步入了一座中国园林。

随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她看到了在炎炎烈日下为古埃及法老修建金字塔的奴隶们。他们赤裸着上身，正在卖力地搬运着石块，已然汗流浃背。

那座金字塔巍然耸立，朝南的一面镶嵌着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向云端，朝北的一面刻着一行醒目的象形文字。

夏莉没学过象形文字，但她明白，世人所承受的，乃是极重的劳苦，不禁喃喃自语:“旧的，永远存在，过去现在始终如一。”

如果这条路通往天堂该有多好啊，她如是想着。

她总算回到了狭小的出租屋门口，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和自己的女儿安妮坐在一起，他们面前是一本打开的历史书，他正在给她读世界历史。他们看得很专注，完全没有发现夏莉进了门。

“在21世纪中后期，人类迎来了两项划时代的发明——代号为‘超脑’的超级量子计算机，以及具有革命性的x芯片。超脑的问世标志着科技发展的新纪元，依靠超脑的强大算力，人类在脑机接口技术、量子通信技术、量子存储技术等前沿领域实现了关键性的突破，x芯片便是这些技术融合的结晶。植入了x芯片的人被称为‘新人’，他们可以在大脑中瞬间下载并访问人类历史上的全部知识，无论是复杂的科学理论还是深邃的文学作品。同时，新人的思考和见解也可以通过x芯片立刻上传至量子网络，与全世界的新人进行实时的思想交流和知识共享。很快，x芯片取代了手机、电脑，成为工作和生活的必备工具，除了极少数不愿意安装芯片的顽固守旧派，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植入了x芯片，属于新人的时代来临了。新人将这个时代称为x纪元，并把那些仍然坚持用书本或电子屏幕上的文字符号来学习知识的人称为旧人。”

男孩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但转瞬即逝，他用充满同情和惋惜的眼神看着安妮。夏莉看出这个男孩是新人的孩子，她蹑手蹑脚地躲到门外，透过门缝观察着他们两个，想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安妮指了指男孩，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历史书。男孩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读了下去。

“知识爆炸和信息爆炸带来了技术爆炸，海量的知识与人类无穷的想象力相互碰撞，迸发出璀璨的火花，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创新的想法和理论被上传到量子网络。人类在太空开发探索、生物工程、纳米技术、量子计算、清洁能源、虚拟现实等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新人很快掌握了可控核聚变技术、攻克了癌症、研制出了曲率引擎并制造出了超光速飞船……”

安妮用手遮住了书上的文字，示意男孩停下来。她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在纸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字递给他看。

“你问x芯片有什么弊端？事物总有反面，x芯片也不例外，我帮你找找……哦，找到了，在这里。要我读给你听吗？”男孩问道。

安妮点点头。

“新人拥有了远远超过旧时代的学者的知识水平，再也没有人能利用知识上的差距去欺骗或说服他人，民众不再被政客的谎言所蒙蔽，一切真相与罪恶昭然若揭，世界各地都发生了骚乱。那些热衷于思辨的新人，纷纷沉浸在对精神世界的探索中，这种哲学上的思考使他们陷入了自我怀疑。他们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试图揭开宇宙的终极奥秘，探寻生命的真谛。然而，如同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航者，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深入探索，总觉得前方有一层迷雾笼罩，永远无法触及真理的边缘。他们能接纳学术上的争议带来的不确定性，却无法承受每一刻都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他们好奇，何谓爱，何谓自由，何谓正义，说话的意义是什么，工作的意义是什么，繁衍的意义是什么，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些问题如同魔咒般盘踞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许多人因为找不到答案最终选择了自杀，淹死在了真理的海洋中。”

听到这儿，安妮感到有些害怕，于是挽着男孩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孩温柔地伸出手，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金色卷发。

“臭小子，别碰我女儿！”

夏莉气冲冲地推开门走进去，把两个人强行分开，拎起小男孩质问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阿姨，我叫斯宾塞，是安妮放我进来的。”男孩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