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夺视线有些模糊,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徐玉宁走到他面前,蹲身福了一礼:“嫔妾,拜见皇上。”
萧夺甩了甩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将她认出来:“……玉宁?”
徐玉宁微微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嘴角一翘:“是我。”
“玉宁!”萧夺双眼顿时弯了起来,身上那股子狠戾的气息倏尔褪得一干二净,摇晃着朝徐玉宁走去。
康公公看到徐玉宁过来,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有人替他解了围;
不高兴的是,解围的这个主子,可是无数次将皇上惹怒过,有过太多前车之鉴。
康公公心下正忐忑着,却见皇上此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朝徐美人扑去。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这么朝徐玉宁扑来,直把徐玉宁吓了一跳。
怕把他给摔了,徐玉宁乱手乱脚地扶住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柔和些,问他:“难受?”
萧夺醉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三岁稚童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搂着徐玉宁,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嗯。”
听声音,竟像是在撒娇。
康公公等一众内侍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的皇上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康公公登时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了,皇上还没叫起呢,他就一骨碌站了起来,猛地一甩拂尘:“看什么看?还不转过身去?小心咱家挖了你们的狗眼!”
众内侍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齐刷刷背过身去。
康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皇上醉得厉害,还请小主仔细些……”
康公公怕徐玉宁与皇上再发生什么冲突,毕竟先前他们总是不欢而散。而醉酒的皇帝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可千万不要再把他给惹怒了。
不然,这得多少人跟着遭殃啊。
服侍一个发酒疯的皇帝,可比上天摘星难多了。
徐玉宁正伸手轻轻拍着萧夺的背,听着康公公的话微微一顿。
从前,她总是把萧夺往外推,但是这一次,不会了。
“康公公放心吧。”徐玉宁朝他笑了笑,伸手仍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拍着萧夺的背,试图让他不那么难受。
他醉得这么厉害,还要来盈袖阁,可见,他是来找她的。
徐玉宁现在心情挺复杂的,不过很快就说道:“先把皇上扶去盈袖阁吧,我让人熬碗醒酒汤,等皇上喝了再回去。康公公,你看如何?”
康公公一愣。
她不跟皇上闹性子,康公公就谢天谢地了,她还愿意让皇上进盈袖阁?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康公公略有些狐疑地看着徐玉宁,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时候,珍珠突然中气十足地吩咐一旁的几个内侍:“都杵着做什么?没听见小主说话吗,还不快过来扶皇上去盈袖阁?!”
康公公:……?我还没发话呀!
盈袖阁离望风亭也就这么一小段路,众人立马上来,七手八脚地就将皇上弄回了盈袖阁。
小福子和玛瑙几人守着大本营,瞧见自家小主将皇上这尊大佛带回来了,顿时人仰马翻。
小福子和小李子都来不及问珍珠怎么回事,两人就笑开了。
皇上,终于肯来盈袖阁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两人瞧着自家小主被冷落了这么久,简直心急如焚!
他们还以为皇上真的彻底不管自家小主了,没想到今天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盈袖阁的几个宫女太监这会儿既开心,又有忐忑。
回了盈袖阁,萧夺又吐了一回。
好在他完全醉死了过去,也没法发脾气,像只提线木偶,任人服侍他沐浴更衣。
徐玉宁喊来康公公:“皇上现在这样,怕是要留在盈袖阁睡一晚,我这里没有皇上的衣裳,你赶紧让人回一趟乾清宫,拿些干净的衣物来。”
康公公也是急得昏了头,徐玉宁一交代,他立马就让人去了。
回头一想,才猛地一拍脑袋:不对呀,刚刚徐美人不是说煮碗醒酒汤就让皇上回去了么?这怎么还把人留下了呢?!
萧夺洗去一身酒气,换了干净舒爽的衣裳被人抬回床上,许是身体舒服了些,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了。
徐玉宁亲自在旁服侍,交代玛瑙:“皇上现下胃里正难受,不要煮醒酒汤了,怕是也喝不下,你去拿颗醒酒石来,不然明早起来皇上该头疼了。”
玛瑙急匆匆去找醒酒石。
徐玉宁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萧夺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一年以来,两人自见面,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不是我刺你,就是你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谐的相处过。
也是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过对方了。
徐玉宁低下头,看着萧夺棱角分明的脸。
即使在睡梦中,他紧闭着双眼和微微蹙着的眉毛,也似一柄柄锋利的剑,仿佛一睁眼随时就要出鞘伤人。
先帝爷庙号“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