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宫中的戒备一下子严了许多。
这天,徐玉宁将小福子五人都拘在了盈袖阁,只悄悄放了珍珠一人出去。
宫女服饰几乎都一个样,珍珠低调出了盈袖阁也并不惹人注意。
出了内廷,穿过宫道,珍珠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禁军,去了奉天门,躲在暗处悄悄留神。
中秋佳节,官员从十五到十七休沐三天,但十五这天却要入宫赴皇家宴请,以示君臣同乐。
皇上请吃饭,受邀的王公大臣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赴宴。于是一大早午门外就停满了马车和轿子,人群熙熙攘攘。
忠远侯府的马车来得稍晚,刚挨着徐府的马车停下,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关于徐昌泰兼祧两府一事,在京中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徐昌泰携徐府妻子张氏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一旁与同僚寒暄,等忠远侯世子夫人郑氏牵着羿哥儿的手下了马车,周围人目光灼灼往这边一投,徐昌泰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郑氏在外,是徐昌劲儿媳,不能称徐昌泰为父亲,只能按礼数喊一声“叔父”。
羿哥儿抿着唇跟在郑氏的身边,也跟着叫了声:“叔公。”
徐昌泰神色极淡地“嗯”了一声。
郑氏出身武将之家,家风粗犷,因此郑氏在闺中时与家中兄弟不分男女,混在一起读过几年书习过武,她的骨架比一般女子要高大,看着有几分利落飒爽。
只是她一直没能走出丧夫之痛,人消瘦得厉害,一身衣裳穿在身,被风一吹,显得十分空荡。
羿哥儿长相俏似徐世安,浓眉阔目,脸型棱角分明。
才七岁的人儿,规规矩矩地跟在母亲身边,嘴唇微微抿着,神情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严肃。
张氏看着他们母子俩,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给谁看!”
伸头又往他们身后一瞧,没看到魏氏,张氏嘴角一勾,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神色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似只斗胜的孔雀。
“时候不早了,走吧。”
徐昌泰冷着脸携着张氏往前走,郑氏跟在两人身后牵着羿哥儿随行。
过了午门,一进入奉天门,无论是官员还是各官员家眷全都噤了声,神情肃穆。
宫道两旁宫墙高耸,极具压迫感,这——就是天家的威严。
门内有太监上来引路,另有一名太监拿着册子传唱:“传忠远侯世子夫人郑氏、忠远侯世孙徐羿,进宫觐见——!”
郑氏领着儿子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太监走。
珍珠站在暗处,看到少夫人带着小少爷进来,呼吸猛地一窒。
人群从这里分为两路,女眷要去拜见皇后,往内廷的方向走;而男眷不得入内廷,往太和殿走。
由于羿哥儿年纪还小,不用跟着其他男丁去太和殿,而是跟在郑氏身边去拜见皇后娘娘。
珍珠目光紧紧追随着郑氏和羿哥儿,她发现有引路太监在,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与世子夫人接触。
她甚至不敢发出什么声响去吸引郑氏的注意,以免给郑氏和羿哥儿带来麻烦。
直到看着郑氏和羿哥儿进了坤宁宫,珍珠才捏紧手中的竹管,不甘心地离开了。
就在她低头转身的瞬间,羿哥儿眼角余光瞟见了她离开的背影,瞳孔忽地一缩。
他脚步一顿,悄悄扯了一下郑氏的袖子。
郑氏低下头看着儿子:“羿哥儿?”
羿哥儿眼睛亮了亮,悄声道:“娘,我刚刚好像看到珍珠姐姐了。”
闻言,郑氏呼吸微微一窒,她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心,然而还来不及说什么,走在一旁的张氏突然上前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张氏开口就板着脸训斥:“你们在这嘀咕什么?!也不瞧瞧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可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我们徐家的礼数!”
魏氏没来,张氏托大,在郑氏面前好好发了一通“婆母”之威。
眼看坤宁宫就在眼前,身边还有其他官员的女眷,郑氏不愿与她发生冲突,但两家人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只能朝她微微颔首:“多谢徐夫人提醒。”
一句“徐夫人”,亲疏分明,简直是在张氏心头扎了一针。
魏氏也就算了,郑氏算什么东西?竟不把她放在眼里!
张氏心中不忿,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羿哥儿瞧见其他人目光都往他们这边投,小小的脸蛋上透出几分严肃:“叔婆,我们快走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等急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张氏一口气梗在胸腔不上不下,可在宫里又不能拿郑氏母子怎么样,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徐府和忠远侯府这么多年早就面和心不和,郑氏嫁进忠远侯府这么多年,张氏是什么德行,郑氏一清二楚。
反正她只认魏氏一个婆母,张氏休想在她面前摆谱。
郑氏目光往四周环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珍珠的身影,只能拍了拍羿哥儿的后背,“进去吧。”
羿哥儿又看了一眼珍珠离开的方向,心怀期冀:“娘,我今日能见到姑姑吗?”
郑氏也希望能见徐玉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