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心有不甘,想东山再起,便携家带口来到五原。奈何他似中了蛊一般,不论做何种生意都赚不到钱,最后债台高筑,郁郁而亡。
他走了,债务仍在,家中已无可典当的物件,放债人干脆押了牡丹进醉春楼,父债子偿。而她娘亲,也在她父亲死后追随而去。
被卖入青楼的女子经历多为坎坷,叶澜早有准备,但没想到牡丹也是享过福的,从高处落到泥潭,这种人生反差,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牡丹不仅承受了,还生了一副玲珑心窍,实在难能可贵。
她佩服这样的人。
“你还记得令尊得罪的那家人姓甚名谁吗?”
“害,我早忘了,女郎也甭撩扯了,他家在辽东内块儿老厉害了,杠杠滴,咱别去捅咕这马蜂窝。”
许是提起童年趣事的原因,牡丹又恢复了那口魔性的东北话。
叶澜知道是因为势微,牡丹替她着想,所以不想提这事儿,那她便等着。
等她起了势,实力足够强大,一定替她讨个公道。
“对了,你跟我说说分别后的事吧?你和芙蓉她们怎会出现在此地?其他人呢?”
说起这事,牡丹好不容易消散的恐惧,又聚上心头。
“和女郎分别后,我和楼里的姑娘都跟着县民们一起往南走。我记得女郎说过,让我们别露富,我一直谨记。”
“但朱赢和朝华她们,娇生惯养的,受不了和一大群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路上便嚷嚷着要买几辆宽敞的马车,正巧被同行人听到。”
“那人说他能弄来马车,朱赢等人便与之交易,给了他百两银子,我和芙蓉几人百般劝阻却依然阻不住。”
“当夜那人就弄来两辆马车,朱赢和朝华她们立即弃我们而去,将所有东西都搬进新马车里。还远远停在一边,似是不屑于我们为伍。”
“恐生事端,我和芙蓉等人商量后便收拾行装,在脸上和身上抹了泥,做乞丐装扮,与其他百姓待在一起。”
“谁料今日天亮,朱赢和朝华她们,头破血流地躺在马车前,一丝声息也无。”
“女郎你知道吗——朱赢额上、面上、脖上全是殷殷血迹,她眼还未闭,睁大的双眸似是在质问我为何不救她、唔啊——”
“我劝过她的呀我劝过的呀,可是她不听——昨夜、昨夜我若是听到动静,我定会惊喊吓走贼人的呀——”
“可我——未曾听到异常、未曾啊——呜呜呜——”
说到这,她情绪激动,掩面哭泣,似乎朱赢死的一幕对她冲击过大,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叶澜连忙安抚,用力拥住她,“不是你的错,牡丹不是你的错!”
“好了,不想了不想了,朱赢的事与你无关!”
“静心、静心——”
她像念经一样重复静心二字,似乎起效,牡丹渐渐平静下来,她抽噎着继续道:
“所有人都不愿多管闲事,见到朱赢她们的死状也未多言,只收拾了行囊便启程继续南下。我和芙蓉想给她们安葬,但又恐远离人群,只得狠心离去。”
“行了近半日,已近临沃。但前方传来异声,有人言是马蹄行进之声,且数目众多,一定是山戎!”
“我们只得返回,躲在这山谷之中。还遇到从临沃逃出来的百姓,这才得知临沃全县已被山戎大军围困,岌岌可危。”
“听得此言,我们不敢停留,只顾赶路,但不消一个时辰,便被山戎发现。”
“他们、他们简直是畜生不如!见人便屠,无论老少——”
牡丹的神色又变得痛苦、混乱。
短短两日,几度遇险还见到惨烈的屠戮现场,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心中不忍,叶澜干脆一掌劈在她脖颈后。
虽然她迟早都要适应这个吃人的世道,但晚一会也无关紧要。
好好睡一觉吧。
——
到达山坳时已近傍晚,众人都是饥肠辘辘。
叶澜点出两人,越采莲和何秋雨,负责埋锅造饭。
这二人是农户出身,登记册上记录着她俩是做惯农活的,擅长灶台之事。
其他女子也跟着墨风等人参与扎营的事,他们把马车围在外侧,做半包围状,然后把铺盖等物铺在中间,今夜就睡在这里了。
叶澜找到徐邈时,他正手持书册,坐在案几边品茗读书。
她瞄一眼,简牍制成的书册上挂着四个大字——《孙武兵法》。
“是否已有山戎消息?”徐邈见她过来,开门见山。
叶澜撩起衣袍,盘腿坐下,自顾自拿过一杯茶直接牛饮而尽,喝完后脸上诡异地扭曲。
忘了,墨风煮茶时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回头有时间了,该跟他好好探讨一下煮茶的技巧了。
“正是。山戎此时应已困住临沃县城,恐怕还未曾离去。我准备夜探一番,摸清山戎动向。”
闻言,徐邈沉吟,片刻后才点头:“也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山戎以轻骑兵盛世,战术多为轻骑兵快速突击和游击,不断骚扰、突袭以此削弱敌方军力,攻城时再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