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太冷,又即将入冬,江斯蘅最近在家养伤,但也如言卿所想的那样,他是真的闲不住。
所以自从言卿提过“盘炕”这件事情后,他就开始琢磨起来。
不过,当言卿带着王娘子从后山回来时,江斯蘅正坐在院中一个石墩上,他手里捧着一个小本子,正一笔一划地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肆佰叁拾壹,”
这是一个数字。
江氏宗族,算他江家在内,族中共有四百三十一人。
“壹,”
这又是一个数字,
他为那人挡刀一次。
只有这么两个数字,
‘四百三十一’是债,也不知如今算不算是还上了‘一’份?
如果算,那他还欠她四百三十。
只是在写完‘壹’这个数字后,他又不禁想起那日的情形,其实他当时不假思索为她挡刀,但其实以那位妻主的身手,完全可以自己避开。
换言之不论他有没有挺身而出,那人都很安全,所以他挨过的那一刀,似乎也谈不上还债?
想了半晌,他再度拿起笔,把之前那个‘壹’字划掉,而这样一来,这笔债,就再次变成了原原本本的四百三十一。
在崔大人险些下令屠村时,被她护住的那四百三十一。
“江斯蘅!你有空没?”
“有空的话帮我跑一趟,把你二哥叫过来。”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心中一紧,赶忙抓起那个小账本胡乱塞怀里藏好。
等他茫然起身后,那双邪气凤眸回眸一看,接着就又是一愣,而后眼神里也像是带上了深深的警惕。
“她怎么在这儿!?”
他骤然冰冷了神色,那轻佻俊美的面容除了邪气,也飞出了几许阴鸷。
王娘子,王素娥。
这些娘子从前胡作非为,手中人命皆是累累,而这位王娘子,便是比起林沈二人也没差多少。
从前一夜之间,她曾弄死过十来人,打那之后,对于一些族人来讲,这位王娘子的危险程度,甚至犹在林娘子和沈娘子之上。
而见江斯蘅这般警惕,王娘子不悦地撇了撇嘴。
她其实也不大明白,这言小娘子葫芦里是卖什么药?不过因有江斯蘅这个“外人”在场,她也没多提就是了。
言卿见此扶了扶额,接着对江斯蘅说到:“是关于老三江雲庭的事情。”
她又指了指王娘子那边,
“根据这位所言,江雲庭似乎没死。”
听了这话,江斯蘅猛然一怔:“什!什么!??”
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双耳嗡鸣。
眼前的人,眼前的事,荒芜山水,秋凉景色,都好似变得一片模糊。
“……老三没死!??”
可,怎么可能?
那日他们分明看见,老三遍体鳞伤,已经死了,而后又被……
被眼前这位妻主,一声令下,让族人们抛尸,扔进那浑浊滚动的洪水之中。
江斯蘅怔住了好半晌,而那王娘子也是一惊,她一把扯住言卿的臂弯:“你疯了不成!??”
王娘子瞪起眼,简直是难以置信,心中抓狂不已。
言卿示意她稍安勿躁,“尽快让江孤昀来一趟,我觉得这件事,你们兄弟还是听听为好。”
江斯蘅又是一怔,旋即才像是渐渐反应过来,那样子有些僵硬,有些麻木,而忽然之间,他大步如梭,仿佛一道疾驰而出的箭矢,猛然冲出了这个梧桐小院,直奔江家那边。
…
前几日言卿曾给过小六江雪翎一包银子,让他买些衣裳用来过冬,不过小六江雪翎下山一趟,也仅仅只是把言卿之前在山下赊欠的那些旧账给结清。
如今他正在屋中翻箱倒柜,拿出几套旧衣服,思量着该如何改动。
一旁江孤昀坐在简陋的床榻上,照旧是一副手执书卷的模样,但微微一抬眉,不着痕迹地瞥了江雪翎一眼。
“……我昨日整理东西时,发现沈叔以前穿过的那件狐皮大氅不见了。”许久,江孤昀突然道。
而江雪翎怔了怔,才轻嗯一声。
他之前拿去给言卿的那件狐皮大氅,是上好的裘皮,一件至少也要价值几十两,甚至没准近百两。
江家从前是真富,是有过好日子的,而那件狐皮大氅,其实是六儿的爹爹,沈丛吟的遗物。
平时六儿很珍惜,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穿。
江孤昀又看他许久,那神色照旧平淡从容,没多少波澜,可拿着书卷的手却微微一紧,捏得自己指尖发白。
江孤昀想,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六儿,还有老四,这两个人逐渐偏斜向那位妻主。
这又算什么?
身在曹营心在汉?
末了,他心中好似怅然一叹,旋即放下了手中书籍,抬起了手,用手背搭在额前,也掩住了一双眼。
“二哥!二哥!!”
正好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惊惶未定的声音。
一听那语气中的惊乱无措,江孤昀心神一凝,他猛地起身直奔房外,但出门时险些跟江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