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脚的地方,不独是她,连着她来的丫头都怔在当场,哪知道这不声不响的,竟是已经定下亲事了。
纪氏眼睛一扫,头一个看见明湘,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进去,纪氏先指了彩屏:“把你们姑娘带下去,这也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满面怒色,同刚才的气定神闲,只不似一个人,先说得这一句,又看两个姨娘:“下人们争闲气,她一个主子搅和什么,已经定了亲的姑娘了,还来沾这事儿。”
这话一半是说给安姨娘听的,她得了信儿便到处去宣扬,没先想着往女儿这里通个声气,却去挤兑张姨娘,纪氏心里怎么不怒,她原来就想把这门亲事说给明洛的。
依着明湘这么个性子,但凡是家里人口多些的人家,她便应付不来,最好是那人口简单的,婆母脾气好些,又没个大姑小姑能磨搓她的,原还想着替她寻访,哪知道颜连章问都不问一口应下来。
事已至此,再想旁人也是无用,要她为着明湘跟颜连章硬顶,还得开罪了程家自此交恶,那是再不能够的,只好捏着鼻子把这口苦水咽下去,明湘也得着意调教起来,万不能由着她这么出门子。
见她这模样知道她必是不知情,可就算不知内情,听见这事便不该搅进来,纪氏眼睛一睇,跟着明湘的几个丫头全都打了个冷颤,彩屏赶紧把明湘扶出去,明湘叫纪氏那一句话说懵了,被两个丫头架起来拖了出去。
她一路白了脸儿,脚步虚飘飘的,心里一阵阵的翻腾,也不知在想什么,彩屏见她动静全无,抹了一把脸:“姑娘,姑娘你可别吓我。”
还没到小香洲,人就半晕过去了,还是跟着的丫头叫了采薇几个,这才把人半拖半抬着送回了小香洲。彩屏拿了药油给她闻,明沅也不能不管,上手一把掐了人中,掐出个红印子来,明湘悠悠醒转来,半晌才抽了一口气,泪珠儿断了线的滚落下来。
明沅听了两句,彩屏不敢直说,吞吞吐吐半掩半藏的说了两句,可柳芽儿却早回来了,她人小园子又熟,走了小道往落月阁去,拍开门跟小莲蓬一说,苏姨娘立即就叫院子里全熄了灯,凭着对面院里闹翻天,她只当没听见。
连明漪都不在哭了,她缓过劲来趴在苏姨娘的身上一抽一抽的,苏姨娘搂了她,拿个布老虎哄她,嘴里咿咿哦哦,明漪已经会说些话了,等那头响了一声又一声,她便自己说道:“打雷了。”
这头熄了灯,可人的耳朵却都竖着,知道老爷太太都过去了,苏姨娘心里念声佛,紧紧搂了女儿:“是,是打雷了。”
柳芽儿也听了两耳朵才回来,几个丫头一听说,俱都惊的瞪大了眼儿,采薇最急,她知道明沅跟明洛最好,五姑娘人虽然爱占理爱挑东西,可自有来什么事也是最急公好义的,哪个不知道这原是她的亲事的,上房都透出这个意思来了,偏落到四姑娘身上,这两个姑娘往后可怎么处。
先是想着这个,后头又想明沅,六姑娘夹在中间,又得两头受气:“这可怎么好。”几个丫头都不睡了,俱都披着衣裳在堂前等着,听见这话面面相觑,还未有解,那边明湘就叫人抬了进来。
这一通忙乱,到天边泛白才算歇了下来,也不知道安姨娘张姨娘两个怎么发落的,明湘自醒了便怔怔落泪不说话,明沅陪着宽慰她,她先还不说不动,只盯着帐子上的缠枝花,明沅咬了唇儿:“这事儿赖不到四姐姐身上,四姐姐何必自苦。”
明湘不听尤可,听的忽的一声悲泣:“你知道,我知道,又还有谁知道?”她哭的抽气两下,捂了胸口,心里一大半儿却在埋怨安姨娘,这样的事,避且不及,她非得闹得满院皆知,明湘先还仰了脸哭,落后双手掩住脸:“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五妹妹。”
这话说得明沅无言相对,要劝她,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那面,若说不至如此,可前头的消息她们俱不知道,两个姨娘怎么发落的更是半点音讯也无,这回可真成了死扣了。
明沅抽了帕子给她试泪,又叫采菽到外头去敲一根冰棱子下来,天亮了就是家祭,再怎么也得出
去,要是让袁氏看了笑话去,纪氏心头这把火可不烧得更旺了。
她才拿帕子包了冰要给明湘冰眼睛消肿,那边卷碧来了,眼睛一扫见明沅夹袄只披在身上,里头的裙子还是睡裙,明湘也是一样,向着床里扭了脸不看她。
卷碧脸上还是平日笑容,一字未提只作不知,笑一笑道:“太太让我过来一趟,叫姑娘们预备起来,前头家祭莫要失了礼数。”
这才像是纪氏的行事,里头再闹,外面也不能丢了面子,明沅冲她一笑点点头,也似平日口吻:“知道了,你回给太太,我们已经预备起来了。”
卷碧掖了手退下去,明沅一个眼色,采菽赶紧跟上姐姐的步子,等明沅又劝了两句,采菽却一脸尴尬的回来了,冲着明沅微微摇头,竟是一句都不肯透露,明沅回过神来,扶了明湘的背:“四姐姐不为着姨娘也要为着自己,天要亮了,赶紧妆扮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