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人的活计一样不能少学,连太子妃都给太子剥石榴,底下的更不必说,自穿衣学到挟菜,不必你时时侍候,可该用得着时却得能拿得出手来。
官哥儿握了笔管,还不时抬头看看那冰盆里头摆着的桃儿,他还没到能坐定的年纪,纪氏握着他的手描红,待写得一张大字了,他抬了头指着冰盆要吃,纪氏替他擦过手,知道女儿有话说,叫丫头带了官哥儿去换衣裳吃桃子,自家坐到桌边。
明潼也不藏着掖着,开口便问:“大舅姆来我们家,跟娘回外祖家,可是有什么牵扯?”纪氏看看女儿,对着她倒还能埋怨两句:“是你大舅姆想跟咱们结亲。”
纪氏说得这一句,明潼先自一怔,她上一世确不曾听说纪舜英结过亲,多少人要给他作媒,他也没有应下,别个当面不说,背后哪一个不论一句脾气古怪。
“这倒是好事儿,只怕大舅姆没存这样的好心。”明潼一句话点出关结,纪氏气的便是这个:“她是面子里子都想要,分明是来求亲,我这儿说了出去,她却一字未提,等着我到你曾外祖母跟前去说,拿情份压人呢。”
明潼眉毛一皱,想得会子明白过来:“她打的,竟也是跟蒹葭宫那一位一个主意不成?”黄氏这招还真是从元贵妃那儿学来的,明蓁跟成王也差着年纪,皇子里头,最早成亲的除了太子就是成王了,英王比成王还大些,娶亲比成王还更晚。
“蒹葭宫那一位能玩的手段,她就能学不成?画虎不成反类犬。”元贵妃再不经脑子,只要后头站着圣人,便连皇太后都不得动她分毫,若不如此,她又怎么能这样由着性子胡来。
前朝的朝臣论后宫事虽不雅,可论起子嗣事来怎么会含糊,也不过因着太子妃进了门,圣人又是一意惯了她,那些个王爷房里收了人,可正妃人家,哪一个不把元贵妃啐了又啐。
“既作得这打算,她想定下的就是六妹妹了?”除了她也没别人,明潼拿银刀刮开桃肉,一瓣瓣拿银签子插住了递给纪氏。
纪氏点一点头:“可不是,我已经同你父亲开了口的,这事儿可怎么圆回来好。”她心里实则已经有了打算,说是说不叫黄氏拿捏了,可事已至此,再怎么跟颜连章这门亲事黄了?娘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明潼自家送了一块到口中,手指捻了银签儿一转:“娘也不必急,依着我看,这事儿倒是应下的好。”她不能说纪舜英往后如何,如今这些妹妹们的亲事俱都不会差了,上辈子没有明沅这个人,轮到她时,正是成王在外打仗传出死讯,太子得了圣人厌恶,颜家跌到谷底之时。
郑家是没什么大用处的,若有几个厉害的姻亲,确也能伸手帮衬一回,一边加码多了,才不止叫爹一门心思扑到太子身上去。
“依着你看,到是一门好亲?”纪氏反问女儿,明潼一点头:“我看表哥往后还有的好升,六丫头终归是养在母亲身边的,还有一个沣哥儿在呢。”有姨娘有弟弟,就不怕她往外嫁了之后离心,她还有个亲弟弟是颜家人,不伸手也得伸手。
纪氏到没想的这样远,可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这记闷亏是吃定了的,只怎么吃还有个讲究,明潼见母亲还蹙着眉头笑道:“娘不必烦忧,不会这么容易就定下来,咱们只以静制动就是。”
老太太死后,纪氏在纪家的根也跟着断了,明潼还记得上辈子纪家人并没有支撑纪氏,背后没了娘家支撑,连说话的声儿都叫不响,她进宫再小,宫里也是一样,谁家的官职大身份重,连带着那一家出的妃子都比别个更硬气些。
急不是颜家,是黄氏,颜连章问起来,纪氏便嗔他一句:“哪里这样容易了,还不曾放榜的,也不算有了出身,咱们大囡嫁的可是一品人家,后头这些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颜连章深觉有理,他在外头叫人奉称习惯了,再不拿自家当个五品官儿,到哪儿都摆着官谱,既是要订亲,女婿自然要更出挑些才好。
纪氏哪里知道这一静,就静到了九月初,纪老太太生日的时候。
纪家的花园子里头到处张灯结彩,请得一班小戏在石台子上唱戏,几家请来的女眷俱都坐在楼上往下看。
沣哥儿因着年小楼下楼上的成蹿,他跑了两回便满身是汗,明沅一把拉了他给他擦脖子里的汗,沣哥儿趴在明沅膝盖上偷摸说得一句:“姐姐,大哥哥说在花园子里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