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一时难言。
他握马缰的手有些颤抖,被小白驮着,半步不落地跟在顾栩身后。
这些事情他何尝没有想过?
可难说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谁的过错,顾越想,非要论一个对错,大约是他的。
如果他不是一个非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的人,如果他是一个不用任何理由就能心安理得享受顾栩的感情的人,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不会为了帮顾栩扫平阻碍就以身犯险,不会去尽力在表面上讨好所有人以维持暂时的稳定,好给予顾栩发育的时间。
他更不会在计划还有漏洞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踏入圈套。
兀飔的话的确刺伤了他,让他动摇,但他的心,本就有这样一个巨大的破绽。
不过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草。
顾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对这些似乎并不惊讶。”
顾越一怔,这才想起伪装:“我对这种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
顾栩却是又慢下一些,几乎与他并行:“哦?方才还义正词严地谴责我另娶新欢,现在又改口,说没有兴趣?”
顾越侧首看他,那双眼睛幽深,藏着诸多情绪,可他一样也看不明白。
“……毕竟断袖很是少见,如今遇到了,随口一问,情理之中。”顾越说。
“不错,情理之中。”顾栩微扬嘴角。
“我更没有谴责你。”顾越补充。
“那真是多谢了。”这句话,顾栩说得意味不明。
两人前行了不到三米,顾越就又问道:“听你的语气,倒像是对他依旧有情。既然心中有人,为何要娶妻?”
顾栩眼中意味更深:“……此事,与你何干?”
顾越怔住。
的确如此,他又不是顾大石。
不过是个只敢暗中窥伺,等着时间做出审判的懦夫罢了。
他转开视线,欲纵马向前躲开顾栩的凝视,小白却不配合。
他只得说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愿答,就算了。”
顾栩默默不语。
半晌,顾越又说:“如今议论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总归人已经死了。”
顾栩依旧无言。他倒是暂时放过了顾越,驱马前行,与顾越拉开些距离。
接下来一路无话。
两人前后出了临近腾麟巷的街道,到了朱雀大街;四周的繁华之景也无心去看,直接从东城门离开了洛阳。
洛水河边的小道还是昔日模样,顾越看着,过去的回忆一点点涌上了脑海。
当年洛阳城外等待顾栩时,他们遭遇了那个被唐无陵追杀的红衣男,从而得知了陵风阁的信息。又根据后来温清的只言片语,知道了温清与陵风阁的关系。
后来又有甘州的事,牵扯到慕游,他们就此进入皇帝的视线。
接着是受封伯爵,和洛阳的诸多势力周旋。
最后……
共同经历的一切犹在昨日,他怎么会无心无情,毫无所觉。
顾越心情有些郁郁。
……
因是快马赶路,路上停靠休息的时间也便缩短到了晚上。
见日头西斜,兀岩便已经开始寻找附近的扎营休息之所。他们一行三人走的是大路,人员众多,因此道旁可供停靠休息之所已经有了一些行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堆。
兀岩选定了一处空地,将马车捆好,从车上拿下帐篷被褥,原地组装了起来。
等等,不是说轻装简行,快去快回吗?
这架势可不像是轻装,倒像是装备齐全的露营。
他下了马,顾栩自然伸手接过马缰,将小黑和小白牵到一旁吃草休息。随即折返,视线又停在了顾越脸上。
火堆已经生了起来,兀岩甚至架上了锅,开始熬煮一些什么东西。
“轻装简行?”顾越嘟囔了一句,“这架势。”
顾栩看他,随后道:“嗯,我比较娇贵,需要精心照顾着。”
顾越哽住,无语凝噎。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懂,但见兀岩甚至掏出一些肉干之类的东西放进了锅中。
看来是早有准备。
顾越愈发觉得这场行动是针对他策划、精心准备过的,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掉头折返。想到这里,他倒是宽心不少,在火旁安心地坐下来。
有些热,但可以忍受。
顾栩细细观察他的坐姿神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也到了火堆旁坐下。
兀岩熬好了那锅东西,盛入木碗,分发给他们二人。
顾越接到手中。这是一碗精米肉粥,混着刚采的新鲜野菜、鸡蛋花和咸肉干粒,肉干已经完全煮开,散发着恰到好处的香味。
不过,这场面让他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
甚至人员结构也相同,上司和下属,还有一个不相关却联系紧密的外人。
无声地笑了一下,顾越看向那对主仆。
顾栩右手端着木碗,正聚精会神借着火光听兀岩汇报路程的进展。闪烁明灭的火焰将他的轮廓也映照得微微摇晃,睫毛的阴影长长的。
顾越看得入神,直到映照着火光的眼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