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台走到舞台,需要穿过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廊。相静在前头带路,江城子紧随其后,只看到她的马尾随着脚步左右摇晃,身影一步步消失在黑暗隧道中。高跟鞋的声音敲击在地板上,一步一音,由浅入深如石头般击中了江城子的身体。 “好黑啊。”江城子站在光的最后一寸,止步说道,他身后还跟着应觅周。 “快来了,大家都等着呢。”相静笑着回过头,江城子听到脚步声欢快了起来,石头突然瞄成了剑朝自己射过来,他心里泛起一阵不安,可黑暗中却只看到她头饰上的珠光在晃动。“抱歉,马上就来。”他连忙跟过去,小心翼翼地踏入舞台领地。 四周黑黢黢的,像狭隘的深井,墙壁仿佛占满了绿色的青苔,和缠绕脖颈致人窒息的水草。 “你小心脚下。”应觅周他耳边说道。 “啊!”还没等江城子反应过来,他突然惨叫一声,抱着脚跌倒在地上。 “怎么了?”其余两人连忙闻声赶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被绊了一下。”江城子自己从地上爬了上来。 “没事吧?”应觅周扶着他的手,关切道。 “没事。” “你可吓死我了!别这样大惊小怪的。”相静不满地嘟囔,甩手继续往前走。 “你用不着这么生气吧?”江城子觉得她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踢到了音响或者设备盒子,这里就是堆放设备的地方。”应觅周温和地解释道。 “你们干嘛不开灯?”江城子在身后追问相静。 “这又不是正式演出,再说了,如果四周太亮,舞台就看不清了。”相静答,见江城子没吱声,以为他没听懂,便继续解释道:“和去电影院看电影的道理一样,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就是傻子。”相静嘴上不饶人,不忘拌嘴。 江城子刚要反驳,眼前却突然亮起一束白光,像黑暗的囚笼里,突然打开了一扇石门一般,轰隆隆的石窟声,光自左向右地深入照射进来,眼睛适应亮度后,才发现自己身处敞亮的空地,左手边是钢铁台阶,还有与观众席和舞台隔离的红丝绒幕布。 光亮来自舞台,灯冉冉升起,隧道里也越来越亮。江城子没有回头,而是追随着光源处跑去,他跑到隧道尽头,立在最靠近舞台的角落里,驻足观望。台上的流光溢彩落入他眼里,他的身影也掉入应觅周眼中。 “陛下!马车已经攻打到宫门了!”女演员在台上说着台词,江城子认出来是刚才见到的那位年长女演员,她看上去端庄矜贵,表情却楚楚可怜。舞台四周的烈火熊熊燃烧,干冰制成的烟雾在缭绕,车轮声和人群呐喊声音此起彼伏,自远方而来。 “好,在这里停一下。”突然从观众席的中央处飘出一个声音,江城子探头,一片黑暗里,他什么也没看到。 “谁在拿着话筒说话?”他问。 “那是节目的的总导演。”应觅周回答,江城子这才身边只剩下钢琴家一个人了。 “他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他朝观众席里探头,二层的地方也没放过。 “观众席中央的前排,那里很黑,你当然看不到了。” “然后,陆璐就上来了,是吧?”导演的声音继续响起。 “是的。”台上的演员回答。 “陆璐呢?”导演问。 “呃……导演,陆老师刚才说她肚子不舒服。”相静的声音响起,江城子追着声音的源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舞台的另一端,大约是在乐池的位置。 “又闹肚子了?今天都第几次了?相静,你联系一下医护团队,让他们早点过来,今晚就要演出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导演说道。 “好的。” “剧院还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啊?真高级。”江城子压低声音问。 “这属于后勤组,是每次演出必须配备有的。为了保障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安全健康。”应觅周答,边说边扣西装扣子,似乎要离开了。江城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导演在找他:“下一个节目是钢琴,应老师到了吗?” “你去观众席里坐着吧。”应觅周轻轻推了一把江城子,便往舞台中央走去,对漆黑的观众席挥手致意:“导演,我来了。” “我刚才听你弹了一遍,专业演奏上的问题我不是很懂,但是应老师的演奏绝对叫人信服,我比较想在舞美上做一些改动。”对看不到脸的人来说,声音就是第二张名片。导演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像午后拿着狗尾巴草在逗小猫,像黑色皮革上漆亮的黑曜石,像雨过天晴在新叶滚落的露珠,懒懒的,柔柔的,昂贵的,绅士的,不疾不徐的。这和江城子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工作量很大的导演,脾气都很暴躁。 “好。” “你这首曲子叫《春昼》。”他说着,朝二楼的地方打了个响指:“灯光师,配合一下。”江城子顺势望去,舞台正对着二楼的地方,隔着一扇玻璃,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录音室,里面的人说收到。“你先由暗到亮,在副歌部分直接亮起,就那场灯光秀,随着音乐的旋律舞动,给人春天欣欣向荣的感觉。好,我们排演一遍,所有人听我口令,1、2、3、起!” 台上和台下还在互相磨合,江城子坐在观众席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眶热热的,震撼包裹了他的全身,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动。原来一场演出不仅仅是演员的工作,还凝聚着无数幕后工作者的心血和付出。 美丽的演出让他暂时融入了音乐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