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玲子?我们要走了。”晴明推了推玲子的肩膀,试图唤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发呆的某人。
“啊?哦。”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的玲子,歉意的对着晴明笑了笑,“我们要回去了吗?”
“不,我们要跟着那些蛇,只有找到蛇的主人,这次的事件才算真正的告一段落。”说着,晴明向小野左兵卫点头告别,“小野大人可以安心入睡了,那些蛇想必不会再过来,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请,请等一下,晴明大人!”小野左兵卫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晴明心中一片了然:“放心吧,无论看到什么,我都会替你保密的。”
小野左兵卫站在门口,脸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目送着晴明带着他的式神坐上牛车,辚辚而去。
如果被他的同僚们知道他因为招惹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而落到不得不请阴阳师上门的地步,一定会成为贵族们的笑柄的。
阴阳师经常为贵族办事,应该知道规矩,但谁能保证事后那个女人不会再次缠上他呢?
如果那个女人变成恶鬼被阴阳师消灭也就罢了,但是若……
小野左兵卫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寒光,他挥了挥手招来两个家仆,低声吩咐着什么,最后将手掌向下做出劈砍了的姿势……
夜已深,童男和童女继续充当着车夫,驾驶着牛车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行驶,牛车行驶的路线渐渐的偏离主干道,拐入了较为狭小的小路,前往平民区的方向。
玲子看着车外一片黑暗的景象,不禁怀念起千年后的路灯:“这么黑,你还能找到蛇爬行过的路线么?”
“我在草人体内放入了追踪用的符咒。”晴明回答。
“诶?真是方便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会这些呢?”玲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憧憬。
晴明看着玲子活泼生动的表情,有一种拿扇子敲一敲她脑袋的欲望。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所谓的贵族,为了高贵和优雅,无时不刻不为自己带上那一张虚假的面具。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所谓的规矩所束缚着——衣服要如何穿,坐要如何坐,行礼的姿势是怎样的,甚至笑的时候要露出几颗牙齿,这些都有详尽的规定。
但那些看起来极近风雅的皮囊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险恶的内心呢?谁也不知道。
所以,一言一行都率性而为的玲子,对于晴明来说是一种十分新鲜的体验。
“等你先把《河图》、《洛书》背熟再说。”
话音刚落,玲子的脸就垮了下来,晴明见了,嘴角也露出些许笑意。
短暂的寂静中,玲子不禁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蛇的记忆:“晴明,找到妖怪的本体后你会怎么做?直接消灭掉吗?”
“这没有第二种选择吧?因为怨恨而主动堕落为妖的灵魂,是无法被拯救的。”晴明的语调十分平静,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可是,我并不认为那个织机变成的妖怪有什么怨恨,它只是想要再次让主人使用它而已。”因为长久被弃之一旁太过寂寞,所以才以妖怪的姿态显现于这个世间。
在玲子看来,这只小小的织机妖怪,与八原那些由于寂寞而主动靠近人类的小妖并无任何区别,对人类也没有太大的恶意。即使做错了事情,被揍一顿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去将它消灭掉。
“织机妖怪?你在说什么?”晴明眉头微微皱起,他发现事情好像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玲子将车帘完完全全的掀开,一只手撑在窗檐上,吹着晚风,发丝轻轻的扬起:“我看到了蛇的记忆……不,那也不是真正的蛇,是织机上的丝线变化而成的。那个叫做小野的家伙抛弃了织机主人,主人为了等待小野,每天每天的靠在门边,织机慢慢的蒙上灰尘。”
“过于寂寞的织机为了让主人再次使用它,就将上面的丝线变成蛇的样子,去把主人一直等待的那个男人带回来。织机认为,只要主人等待的那个人回来了,主人就一定会再次使用它。”
可是,强行绑来小野又有什么用呢?心不在了,就算躯壳一直呆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如果织机妖怪真的成功了,它的主人一定会更加的痛苦吧?
而且,主人一旦得知她的织机成为了妖怪,怕是永远都不会再用它织布了。
妖怪与人类真的无法相互理解吗?明明是那么小小的愿望,明明只是单纯的想被主人继续使用,直到零件一个个老朽,然后走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在新的织机买来的时候,它会骄傲的告诉新的织机:它曾经织出过很美很美的锦缎,上面有樱花在散落花瓣,有海棠在枝上怒放,也有锦鲤在池中畅游……然后,满足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新的转生。
或许因为能看到妖怪记忆的缘故,玲子总是无法单纯的站在人类一方去看待问题,而是情不自禁的去同情妖怪,去帮助妖怪,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即使为此受过很多伤,她还是无法对那些柔软的心灵视而不见。
“那是叫做‘机寻’的妖怪,书上有过类似的记载,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遇到。你是如何知道那些蛇是‘机寻’变化而来的?”这是晴明最大的疑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