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冬日渐渐远了去。
村尾那棵她以前常爬的榆钱树,慢慢地绿了枝头。
她只静静地站在树下,仰望着曾经她爬上树,拿得最嫩绿的那一串,得意地笑开怀。
她看着田垄上渐渐发了芽的青草,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想去集市上买一头小牛犊。
青柳镇的街道越发地热闹,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陈十一来到卖牛的牙人旁,看着一排的牛,也不知道该要怎么挑。
卖牛的牙人嗤着牙笑着,跟在陈十一的身边介绍。
“买牛,要看成色,毛色油光水亮的,是上乘,还要看牙口,牙口不好的牛,养不了多长就要生病,这牛病了,看病的银子就要花不少了。”
陈十一点头。
“我想要一头年幼的。”
牙人愣了一会。
“很少听人买小牛犊子,要养很长时日,才能下地干活的。”
陈十一笑着说。
“没事,我喜欢养。”
她挑了一头小黄牛,毛色鲜亮,头顶上的两只角长出来一半。
她抓着它的犄角摇了摇,它水亮的眼珠子清澈地看着前方,呆傻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听得村口那些人围在一起说着热闹。
一位穿红衣裳的媳妇说道。
“吕二娘家的那个后生,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能嫁,听说了吗?”
大伙儿围在一起,问。
“为什么不能嫁啊?”
“你看那小身板,我和你说,八成是有病,万一有遗传,那可就惨了。”
“听吕二娘说,那后生好赌,把家里的田地全都输光了,没钱了,这不就赖上吕二娘家了吗?”
“不是,我听说是到宫里当过太监,不能人事了,那下面都被割了,不然怎么长这样。”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吕二娘亲口说的。”
“听说,这种没根的东西啊,最是小心眼,小心点,别惹了他。”
陈十一抱着双臂,嘴角含笑地听着关于自己的传言。
她轻轻哼了一声。
有个妇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急忙慌张的拉着其他人。
她们看见陈十一就在身边,都脸色大变地四散开来。
陈十一笑了一声,对着穿红衣裳的媳妇说道。
“婶子,脸上的粉扑得有点多,说话的时候都往下掉了不少,太可惜了,咱下次别浪费了啊。”
说完,朝周围的人笑了笑,就牵着小牛犊子往村后面走了。
她每天就是牵着小黄牛去各处放,跟着它走来走去的。
别看它小,它很会挑地方,哪里的草香,哪里的草嫩,刚来几日,就已经比她还要了解得清楚一些。
她有时候会坐在河边发呆,有时候会摘了野花狗尾巴草编了个环给小牛犊戴在牛角上。
有时候朝着河里丢石头,就这样一过,不知不觉,就是一天。
她还买了一根竹笛,学着吹笛子。
那个教她吹笛子的师傅,很有耐心,奈何陈十一这个人实在没有天分,学了许久,才勉强会了点点。
陈十一每日都要去学,还学得很认真。
有天,师父说。
“我把你交的学费退你吧。”
陈十一不解地问。
“为什么?”
“你下次莫来了,你学成这个样子,别的人以为我教不好,都不敢来学了。”
陈十一无奈,却也不好扰了别人的饭碗。
她坐在草坪上,自己慢悠悠地吹着,正在吃草的小黄牛顿时停住了吃草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
陈十一惊喜地问道。
“我是不是长进了不少?你听懂了,对吗?”
小黄牛哞地叫了一声。
陈十一心里分外高兴。
“你真是我的知己,那我再吹一次,反正你也喜欢听。”
笛声一响,小黄牛猛地朝陈十一飞奔而来。
陈十一见状暗道不好。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开来。
“你别追了。”
“我不吹了还不行吗?”
最后,只听得天地相接处,一阵巨大的哀嚎响彻云霄。
树林后有一座半斜山,陈十一攀上了山顶。
春日料峭,山顶的寒风比山下的凛冽许多,发丝被吹得凌乱,漾在自己的眉宇之间,抚触着双眸的星辰与海。
谁也不曾想过,自己最想逃离的地方,最后成了自己的归宿。
那日,她让岳直帮她离开。
岳直不解。
“为何?”
胡老爷子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满则溢,溢则倾,倾则亏覆。
事情太过圆满,得到越多,到最后失去的也就越多。
她已经开始在慢慢失去。
她所求的人生,并不是一定非要一个结果,也许美好的历程,才是自己应该努力保留的初心和决断。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任何事都是有定数的,过分贪恋执着,最后带给自己一生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回望曾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