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高手在盯着我们。”
温之衡双眸幽深,巡视了周围一遍轻声问道。
“你之前有碰到过吗?”
福大摇头。
“并未。”
温之衡思索片刻。
“也许,我们只是偶然碰到,并不是为了我们而来,先静观其变吧!”
然而,温之柔有点吓到了,急忙把自己所有的物品搬进了陈十一的落樱苑,其他人自然而然也跟了进来。
陈十一心想,还好,剩了几间空屋子,否则该住不下了。
她自从出了宫后,一直都是以云沧自居,男子身边如何会有丫鬟,所以现在很多事都是她自己上手做的。
她铺被褥的动作依旧熟练,被褥是温之柔喊楚神医从她的宅子里抱过来的,大红色鸳鸯绣面,很是喜庆…
“我来,你歇息去吧。”
陈十一直起身子,转身,温之衡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回过身,放下床边的青纱帷帐,轻声说着。
“我已经把床铺好了,车马劳顿,你先歇息吧,还有什么需要,记得唤我。”
温之衡眉眼低垂,缓缓点头。
她与他擦身而过之时,低声喊住她。
“十一…”
陈十一顿住双脚,转过身看着他。
“怎么了?”
温之衡抿嘴轻笑。
“你送的花我很喜欢。”
陈十一差不多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司徒先生的花种得极好,那样好的花,适合送给爱惜它的人。”
夜,很静。
许是有点陌生,许是心底的一丝窃喜,温之衡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漆黑,无法入睡。
他掀开盖被,穿了鞋,趁着月色漏进来的暗银,拉开了门。
院子漆黑一片,不远处的桂花树隐在暗处,夜风一过,形影如鬼魅,被房内烛光的昏黄驱散开来。
那是陈十一的房间。
这么晚了,她还没休息。
和她一般睡不着吗?
他走动得极为轻声,停在游廊处倚着栏杆,静静地看着那扇窗。
她还扶在书桌上写字,有时候疾书,有时候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些什么,有时候,会忽然展开笑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欢喜的事…
他看过她写的东西,都是为裴珞疏谋划的事。
她重金拉拢各路落魄学子,在各处建学堂,寻造纸制墨的匠人,大批量培养刺客和暗线,来到青州宛城,找寻司徒钰,凭借他的声望,吸引大批学子来凤鸣山求学…
她做了很多很多,在这么多计划中,唯独没有提到以后。
以后,裴珞疏事成,她要如何再次回到他身边。
一字一句都没有。
就好像一条道,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就空了,一片虚无。
温之衡很想告诉陈十一,朝堂上,最为激烈的争斗随着陛下宣告她的逝去,就已经化为平静,接下来,是朝堂百年的永远存在的争斗,寒门与世家的对抗。
而这种事,在大邺开国以来就已经存在,百年来的争斗,是不可能就在短短几年消除得了。
想必陈十一从其中也嗅到了艰难,而且也知道她做的事,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九牛一毛。
所以,她是打算这辈子,就留在青州吗?
真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最近,朝堂上,又开始有大量的臣子谏言,要陛下广招秀女,充实后宫。
陛下已经从刚开始的决绝反对,到后来的沉默,再到渐渐地拖延。
也许不久的某天,他一定会点头的。
毕竟,从陈十一诈死脱离皇宫妥协的那次起,朝堂的风云平静地化解。
那么,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妥协。
一次比一次容易,到了最后,若是陈十一再向陛下询问初衷时,他只会诉说他的不容易,要陈十一体谅他。
也许自己猜的不对,或许陈十一和陛下之间,情比金坚,牢不可摧。
实在是,陈十一为他付出太多了,每次都是真诚以待,每次都是以命相搏。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投诚,愿意为陛下卖命的人多了去了,就显得陈十一的付出越来越微不足道了。
她只静静坐在夜里,那间点着灯的书房,谋划着她的未来和期许,憧憬的笑容甜滋滋的。
她也曾经对自己笑过,垂丝海棠下,她一转身,笑得很甜。
许是那个笑容,让他永远看不到别的女子,是否也会露出甜美的笑意。
他回头看看自己遇到陈十一后的十几年,从一开始遇见她的张扬热情喜悦,焦急执着愤恨,渐渐地,随着岁月的沉淀,化为一阵阵叹息与沉默。
凉风习习,夜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声,打断了温之衡的沉思。
他走到陈十一的窗前,敲了几声。
推开窗,陈十一看到温之衡满是歉意。
“吵到你休息了?”
“你怎么咳嗽了?没事吧?”
“没事。”
“别那么拼,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陈十一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