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夜里,朦胧的月色把温之远的身影拉得极长,鬼魅极了。
他的身影又高大,手上还拿着工具。
他那句话一出,陈十一全身顿时毛骨悚然。
比听到温之衡埋在矿洞下面还要害怕极了。
今天只怕死的不仅有温之衡,还有陈十一她自己。
“二少爷,他是你的大哥啊…”
温之远轻声说道。
“他若是死了,以后我就是侯府唯一的男丁,回了京都之后,我就是下一任侯爷。”
陈十一听了,声音说不出来的颤抖。
“二少爷,尘埃未定,回京的事情还在争议之中,外面那些相帮的人得知大少爷出了事情,他们说不定就会放弃,我们回京也无望了啊!”
温之远愣了一会儿。
“夫人母家势力也甚是雄厚,他们也不允许侯府担了罪名,影响他们的名声,自然不会放弃的。”
陈十一又继续劝道。
“二少爷,就算你以后是侯爷了,你真的能把整个侯府的兴荣担起来吗?你心思最是善良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最喜欢的,不是那些技淫精巧的手工艺品吗?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你如何应付得来?”
温之远依然面不改色。
“十一,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如果不是侯府的拖累,你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风生水起。可我不行,我在侯府,只是个庶子,没有权力,没有未来,但我还有睿儿,我怎么也要为他争一争。只要大哥一死,侯府所有的都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睿儿的,以后,他就是光明正大的侯府嫡子,地位尊崇。”
谈到睿儿,陈十一的心漏进来一束光。
“二少爷,你听我说,千万别陷入自己编织的梦里,且不说现在侯爷正值盛年,就算他想再要个孩子也有可能,他不一定就会选择你做他的下一个继承人。
况且,倘若日后睿儿长大了,知道大少爷的死是你所为,他该如何自处?他是那样崇拜他的大伯…”
“二少爷,你好生想想,你可是睿儿的爹,你的一言一行对他有多重要,你千万别为了这个还不确定的事情毁了他啊!”
一阵凉风吹来,山间的丛林哗哗作响,风声呼啸而过,也吹不散温之远脸上的迷茫。
他静立在黑暗之中,身影显得无比萧瑟。
“可我不这样做,睿儿如何翻身?我不想他像我一般,一生碌碌无为…”
“争权夺势,随时担心自己的脑袋要提到手上,这样担惊受怕的一生,就会更好吗?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二少爷,我今晚就当没听过你说这些话,把这些事情全部忘记好吗?我现在要带着大少爷去求医问药,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温之远犹豫不定。
“二少爷,睿儿在家里等你呢,你还有小稚,她那么小小软软的,她还被抱在怀里,以后蹒跚走路,还会学着叫你爹爹…”
“你要想想他们啊…”
“二少爷…”
陈十一厉声喊了温之远。
温之远挡着的身躯佝偻了下来,他声音嘶哑,神色不明。
“陈十一,你快走吧…”
“二少爷…”
“你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陈十一背起沉重的昏迷不醒的温之衡,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温之远站立在黑夜中,久久不动,良久,发出一声激烈的嘶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狠心一点?
陈十一背着温之衡快速穿梭在黑夜的丛林之中。
她已经很累了,但她不知疲倦地继续奔跑。
不止为了温之衡的命,也为了温之远不再追上来。
她现在都不能相信,一直温和笑嘻嘻的二少爷,也会生出那种心思。
他们是兄弟啊!
她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反手搂住温之衡的腰身,腰部微弯,有好几次差点趴在地上起不来,但她仍挣扎着往前,终于走到平安镇的薛连星家,敲响了他的门。
薛连星打开门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浑身是血的温之衡趴在满面灰尘的陈十一身上,而她的手,烂的看不见原样。
“薛大哥,送我去县城,要快…”
薛连星驾着驴车,陈十一抱着温之衡坐在车后,素娘嫂子带着浩儿跟在一旁。
“造孽啊,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了…”
陈十一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她知道自己在强撑着。
“嫂子,大少爷一定能活下来的,他在那些生死权谋中都能够全身而退,这点小伤,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她轻声喃道。
“对吗,大少爷?”
还是上次县城的那家医馆,开门的还是那个大夫。
大夫揉着惺忪的双眼,没好气地说道。
“大半夜的,喊魂啊?”
陈十一忙说道。
“大夫,我知道你最好心,求你救救他。”
大夫一瞧,怎么又是那个扔金丸子的姑娘?
财大气粗的。
他侧过身子,让他们把人送到里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