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珞疏起了个大早,打了补丁的靛蓝长袍,被他仔细地抚平了褶皱,发髻打理了好几遍,水中的倒影,他的脸,疤痕遍布,丑陋无比。
他触碰了一下,却又瑟缩地放下了手。
心里有点闷闷的。
出了院子,路上碰到了店家在卖蜜饯。
他匆忙走了过去,又折返了回来。
“给我来三文钱的。”
到了长宁街,终于看到陈十一的身影在一旁忙碌着,心中一瞬间感到十分安定。
她在一旁忙,没同他打招呼,他放下手中的书还有笔墨纸砚,安静地开始抄书。
终于等陈十一忙完了,裴珞疏缓步走在她身边。
“十一,我娘想吃蜜饯,我买了一些,但不知道甜不甜,你帮我尝尝?”
陈十一疑惑道。
“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食。”
陈十一了然应声。
“我两只手都沾满了油,你等我洗个手啊。”
裴珞疏忙说道。
“没事,我给你吃一颗就好。”
说完,从包好的纸袋子里取出一颗,喂给陈十一。
陈十一张嘴,吃了蜜饯。
裴珞疏的指尖触过她的舌尖,使得他的身子微颤,他甚是紧张,装作不经意地放下手,手指尖的烫握在自己手心,整只手背在衣袍之后。
良久,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甜不甜?”
陈十一点头。
“嗯,特别甜。”
裴珞疏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甜蜜,嘴角微翘,正想说什么,旁边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裴秀才,你手里拿的什么,给你婶子也吃点?”
赵婶子自来熟地走近他们,抬起手掌要拿了过来,岂料,裴珞疏顿时收起蜜饯,面无表情往他的案桌上走了过去。
留下赵婶子和陈十一面面相觑。
“这秀才,实在是小气了些。”
到了晌午,裴珞疏趁赵婶子不在,忙对陈十一说道。
“十一,蜜饯你拿回去吃吧。”
陈十一不解。
“伯母不是爱吃吗?”
“这蜜饯太甜了,她不爱吃太甜的。”
“哦…”
陈十一把一包蜜饯接了过来,然后又听得裴珞疏说了一声。
“不准给赵婶子,你只能自己吃啊。”
陈十一听了很是疑惑。
你说他小气吧,他把蜜饯都给了自己,却怎样都不给赵婶子吃一颗。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当她去了裴家院子,问了裴母蜜饯的事情。
裴母瞬间了然。
这小子,借着自己的由头给十一送东西。
“我确实是不爱吃甜的蜜饯。”
陈十一还是不能明白。
“哪里会有不甜的蜜饯?”
裴母苦笑。
“是啊,哪里会有不甜的蜜饯呢?”
挑水回来的裴珞疏听得耳朵尖泛红。
日子过得真快,裴珞疏总觉得每天的日子都不够用。
他字写得又好又快,抄了一段时间的书,手头上已经积攒了好几两银子,除了给母亲的药钱,他一个月下来还能结余个一两左右的银子。
他有次路过首饰店,看到一个莲花形的银簪子,一眼就觉得,十一戴上,肯定特别好看。
二两六钱,下个月再多抄些书,应该就能买下来了。
也不知道十一收到簪子时,是什么模样?
他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
天气实在是热,裴珞疏自己安静坐着都汗流浃背,陈十一围着火炉更加炎热。
按理来说,已到了秋日,天气会转凉一些,谁知,反而更加闷热。
老一辈人说,那是十八个秋老虎,过完了,天气慢慢就要凉下来。
裴珞疏在母亲那里取了一片白色的绢纱,绷紧在一个竹环里,做了一把扇面,手被扎了好几个口子也不管,还连夜在绢纱上画了一幅睡莲图。
裴母见了直摇头,这孩子…
陈十一收到扇面的时候,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转而又十分惊喜。
“送给我的?”
裴珞疏笑得温熙,看得出来,陈十一真的很喜欢。
“嗯,我看你每天热得不行,有个扇子纳凉要舒适一些。”
“夫子,你真好。”
裴珞疏不想听她叫夫子,她也不肯喊自己的名字,但又不想让她同别人一样喊自己秀才。
“和我相熟的人,都叫我阿珞,我现在同你熟了,你也便这样唤我,可好?”
陈十一试着喊了一声。
“阿珞?”
裴珞疏听得心中甚是甜蜜。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喊一遍。”
“阿珞。”
裴珞疏忍住自己笑意洋洋的神色。
“扇子你只能自己用,不准给了旁人,知道吗?”
裴珞疏静静地看着陈十一用自己亲手做的扇子扇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吹散了她的暑热。
还见她小心翼翼地把扇子放在隐蔽干净的地方,爱惜得完好无缺。
他的心仿若泡在蜜罐里,那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