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王处理义渠事件期间,谒者王稽出使魏国回来了。他向秦王复命后,又顺便举荐了一个人。
他对秦王说:“魏国有个张禄先生,是个天下辩士。他谈论天下的形势,声称秦国已危如累卵,而他有安定秦国之策。所以,臣下把他带来秦国了。”
秦王因受困于三晋,有些讨厌辩士,不太相信他们的言辞,便回答说:“诸侯说客往往夸大其辞,姑且让他在馆舍住下吧。”
于是,张禄被安排在馆舍里,听侯秦王的召见。可是,过了将近一年时间,秦王也没有召见他,也许早已给忘记了吧。
这位张禄先生,其实姓名为范雎。他住在大梁的城郊,有谈天说地的能力,安邦定国的志向。本来想为魏王做事,只因没有人引荐,只好投奔到了中大夫须贾的门下。
当初,齐湣王昏庸无道,乐毅纠合四国讨伐齐国,魏国也出兵参与了。等到田单打败燕军,又恢复了齐国,齐王法章也回到了临淄。魏王担心齐国来报复,召来相国魏齐商量后,派须贾去齐国重修旧好,须贾便带了范雎同行。
齐王问须贾:“从前,我们先王与魏国一起讨伐秦国,可谓情投意合。等到燕国侵略齐国,魏国竟也出兵参与了。寡人想起先王的仇恨,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魏国反复无常,现在又用假话来欺骗寡人,寡人怎么能相信呢?”
须贾一时回答不上来,范雎便在一旁插话说:“大王错了!我们先君跟随齐国讨伐秦国,可贵国却背弃约定,出兵独吞了宋国的土地,反过来又来侵略魏国。是齐国对我们失信在先。各国害怕湣王骄暴无厌,因此才都去亲近燕国。济西之战,五国同仇敌忾,难道只有魏国参与了吗?即便这样,魏国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并没有跟随燕军进攻临淄,这便是以礼对待齐国了。如今大王英武盖世,要光大前人的事业。我们国君认为,大王可以重振威王的雄风,可以掩盖湣王的过失,从而建立无穷的功德,所以派遣我们来重修旧好。如今大王只知道责怪别人,却不知道反思自己,恐怕会重蹈湣王的覆辙啊。”
齐王听了非常惊讶,连忙站起来道歉说:“这是寡人的过错!”
他又问须贾:“这位先生是什么人呢?”
须贾回答说:“他是我的门客范雎。”
齐王对范雎凝视了一会儿,便送他们到馆舍歇息,还送去酒肉款待。又私下派人对范雎说:“我们大王仰慕先生的才能,想把先生留在齐国做客卿。希望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范雎拒绝说:“我与须贾一同出使。如果不能一同回去,就是无信无义。那还怎么做人呢?”
齐王得知后,更加敬重范雎,派人送给他十斤黄金以及牛肉、美酒等。
范雎坚决推辞,不肯接受。使者再三说明齐王的心意,坚决不肯拿走。范雎万不得已,只收下牛肉、美酒,退还了黄金。使者叹息着离开了。
早有人把这事报告了须贾。
须贾叫来范雎询问:“齐国使者来做什么呢?”
范雎说:“齐王赐我十斤黄金和牛肉、美酒,我不敢接受。可使者再三强留,我只好留下了牛肉和美酒。”
须贾问:“齐王为什么要赐给你礼物呢?”
范雎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也许因为我在大夫身边,所以齐王对大夫恭敬而旁及到我吧。”
须贾说:“为什么唯独给你礼物,莫非你与齐国有私情。”
范雎说:“开始齐王派使者来,还说要留下我做客卿,被我严辞拒绝了。我以信义发誓,怎么敢有私情呢?”
须贾不肯相信,更加重了疑心。
他们完成使命后,须贾带着范雎回到魏国。
须贾向魏齐汇报说:“齐王想留下范雎做客卿,又赐给他黄金、牛肉、美酒。我怀疑他把国家机密泄露给齐王了,所以齐王才会赐给他礼物。”
魏齐听了非常生气,便会集宾客,派人抓来范雎,要当着众人面审问。
范雎来到,跪在台阶下面。魏齐厉声问:“你把国家机密告诉齐王了吗?”
范雎说:“我怎么敢那样做呢?”
魏齐说:“如果你与齐王没有私情,他怎么会要留下你做客卿呢?”
范雎回答说:“要留我是有的,可我并没有答应呀!”
魏齐说:“那赏赐你黄金、牛肉、美酒,你为什么接受呢?”
范雎说:“是使者强迫我留下的,我害怕违背齐王的好意,勉强把牛肉、美酒收下了,黄金确实没有接受。”
魏齐咆哮大喊:“你个卖国贼!还敢嘴硬狡辩!就是赏赐牛肉、美酒,难道没有原因吗?”
他叫狱卒把范雎捆起来,狠狠地打了一百杖,让他招供私通齐国的罪行。
范雎说:“臣下确实没有私情,让臣下招供什么呢?”
魏齐更加恼怒说:“给我打死这个奴才,免得留下祸根!”
狱卒用鞭子、竹板乱打,把范雎的牙齿都打断了。范雎血流满脸,疼痛难忍,连连呼喊冤枉。宾客们见相国盛怒,没有敢上前劝阻的。魏齐一面叫狱卒用力行刑,一面叫左右的人大爵饮酒。自辰时直到未时,把范雎打得遍体鳞伤,血流满地。忽然听见咔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