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了下来,秦湘玉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去了。
川蜀冬日阴雨连绵,晴不上去,雨又落不下来。
通常是小雨酥酥,却冷得冻人。
接连几日下了雨,她都窝在西厢房耳室中。
耳室被她用作了书房。
前几日托人去买了空白的册页,为了掩人耳目的制作《孙子兵法》。
对外则称是百无聊赖,故而自行学几个字儿。
此事她倒是和秦执报备过。
倒没亲自去,只是让管家知会了声。
天气好不容易放了晴,人也生出惫懒。
秦湘玉就半支着头瞧着窗外。
对面就是南书房的花园,平日里秦执就在这里会客。
当然她目前还没见他会过。
阳光就从窗柩的缝隙中落下来,照的人懒洋洋的,接连几日秦执都没回来。秦湘玉也就松了些防备,伸了伸懒腰,支着下巴假寐。
可未料到,就那般睡了过去。
秦执过来西耳房的时候,丁香正在缝衣服。
听得秦执发问:“你家小姐呢?”
丁香回:“耳房练字呢。”
秦执嗯了一声,抬步往耳室的游廊走。
丁香急冲冲的跟过去,却被管家拦在朱漆柱旁。
秦执穿过西耳房的回廊,来到西耳室的游廊上。
透过窗,就看到秦湘玉伏趴在书案上。
日头懒洋洋的爬上来,泻入大片金色辉光,爬上她的脸颊,留下一片莹润。
有细小的尘粒飞舞在半空中晃晃荡荡,最终不知落到何处去。
秦湘玉在手臂上蹭了蹭。
落在书案一旁的笔墨就蹭到了她的脸上。
像是一张白纸,被横贯上一笔。
碍眼得很。
秦执拧眉,有种伸手的冲动,想把那斑驳的黑色柔化开来,只留下白里透红的透,白里润红的润。
他刚抬步就进耳室,秦湘玉就转了个头,留下黑乎乎的后脑勺留给他。
睡梦中的秦湘玉总睡的不安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挲着她的脸。
她转过来,他就追过去,她转过去,她就追过来。
好像无论如何,她都逃脱不开。
猛地一睁眼。就撞入一双平静深邃的眸。
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脸颊上。
心脏猛的骤停。
秦湘玉抬起头,离开他的手:“三爷,您怎么回来了?回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我去叫丁香给您上壶热茶。”
说着,她欲从木椅上起身,出去叫丁香。
秦执摁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又轻又缓:“刚回来,不久。”
他注视着她:“坐。”
秦湘玉坐了回去。
他递出一张绢帕。
她不明所以,直到秦执屈指点了点毛笔。看到他手上的墨色,秦湘玉这才意识到。
她并没有接他的帕子,自己从袖口中掏出绢帕来:“多谢三爷提醒。”
秦执看了她一眼,而后把帕子收进袖口中。
她问:“您可是要喝茶,我去给您煮了热茶来。”
“不用。”
秦执看她一眼,“你这几日在学习?”
秦湘玉擦着脸点头:“闲来无事,就学了学。”
还好,她这几日默背《孙子兵法》抄录时,都给那些纸张毁了。
就放在书案一旁的火炉中。
他走了过来,在火炉旁顿了顿,白色的宣纸燃尽黑灰一片:“这是?”
秦湘玉心口一跳,随即平静下来,炉中的纸,她在烧时都检查过的。
全部都烧的干干净净,绝不可能有半分纰漏。
“字丑,怕将来流出去,丢人现眼。”
秦湘玉从在在秦执书房也只绘花样子,不怎么写字,故而秦执倒是没说什么。
他落步她的身后。
高大的身影就那般罩住了她。
阳光被尽数挡了去,一片宽阔的阴影爬了上来。
直至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秦湘玉莫名的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秦执就在身后看她写的字,和从前一样,无甚长进。
字体软塌塌的,毫无笔锋。
他又将目光移向她,她停住了手,正把绢帕往袖口塞,脸上被擦的黑白一片。
秦执从背后握住她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
秦湘玉回身看他:“三爷?”
他从她手中抽出绢帕,又躬身弯腰下来。
他的头发擦过她的耳际,秦湘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偏了偏。
秦执从书案上的茶盏中蘸了水。
她刚要说话拒绝,准备自己来。
就触及秦执波澜不惊的眼。似是神色平静,可唇角冷了下来。
她只好乖乖的坐着。
秦执就那么掐着她的两腮,一点一点的拭去她腮边的墨迹。
空洞着目光数羊,这时间总能过去的。
秦湘玉数到第一百零八只,秦执松了手。
腮边被他捏过的地方有些僵。
她伸舌头顶了顶。
甚至她现在还能平静的,给他道了谢。
秦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