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可人也从床榻上坐直了起来,警惕又带着敌意的注视着漓江。
漓江并未用正眼去看花可人,她只是径直走到了枫颜的跟前,踮着脚摸了摸枫颜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了口气,道,“你还要糊涂多久?”
“阿漓……”枫颜有些诧异。
“大概是当真不舍得吧……”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今日,我就擅作主张替你料理了罢!下手或许没个轻重,日后,你别怪我才好。”
“可是……”枫颜欲言又止,几步护在了花可人的身前,低声央求道,“她……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不会再让她乱来了。”
他煞白的小脸越发的煞白,竟和谢必安化作鬼身时的妆容别无二致。
漓江在脸上扯出了一抹极浅淡的笑意,想要再次伸手安抚,好让他宽心,却发现他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他是极不愿与她为敌的,确切的说,他甚至不愿违逆她的任何意愿。可这一次,他有了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为着这样的一份苦衷,他甚至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能感受到枫颜内心的挣扎。
她忽然的就有些心疼,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阿颜让开。”漓江柔声命令道。
枫颜把头垂的低低的,身子却依旧阻拦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漓江伸手,想要劝他将摊在半空的手臂放下,却发现他的手臂虽抖的厉害,却很是倔强的僵在那个高度,不愿做丝毫的退让。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阿漓,下……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不徇私。”
“枫颜!让开!”漓江低声命令道。
她虽心疼枫颜,但看他为花可人做到了这样的程度,心头的无名之火还是蹭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这个花可人背着枫颜,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竟还得他这样的护佑。
“阿漓……在枫城的时候,我就已经错过一次了。”枫颜的身子颤抖的更为剧烈,他扯着漓江的袖摆,将姿态放的更低,“就再饶她一次?”
“阿颜,她不是柳挽挽。”漓江有些不忍的提醒道。
“她是!”枫颜却态度坚定,他墨色的眸子里泛出了柔和的水光,“阿漓,她真的是。”
漓江无法,摇了摇头,声音冰冷似利刃,不容置疑地字字顿顿道,“必安,你将她带到地狱司去。”
谢必安举着“你也来了”的招魂幡立在门外,听到漓江的命令,显然有些局促。
虽说办了颜鬼王心尖尖上的人,让他整宿整宿的不痛快,他们家的墨绪大人就能整宿整宿的很痛快。说不定午夜笑醒的时候,还会默默的在阴德簿上给他记上几笔大大的功劳。
但……那些终归还是鬼王之间的恩怨,小鬼难当啊!他做为一位尽心尽责的勾魂阴帅,成日里不是人界就是司冥殿、地狱司的转悠,有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哪天颜鬼王心里一个不爽利,将他给生吞了……
女帝也不可能为了他,把一界鬼王给办了吧?更不用说他家的那位大人了,日日夜夜的盼着颜鬼王出门遭遇飞来横祸,说没了就能彻底没了。可这千年过去了,没有女帝的首肯,颜鬼王不一直都平平安安的活在那里嘛!不对,应该说是死在那里。
也没听说过,被颜鬼王生吞下肚的鬼魄,还能再吐出来的道理……
“那个……女帝,她这身子,不知道下不下得来床。”谢必安躬着身,故作为难的推脱道。
“那就拖过去!”漓江拔高了一度音量,尤其在“拖——”字上还特意着重了音,毫不留情面地呵斥道。
花可人立坐在床榻上,被漓江的这个“拖——”字唬的,花容顷刻失色。她亮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饱含求救之情地,楚楚可怜地望着枫颜。可惜,枫颜正背对着她,什么也没看见。
漓江倒是看见了,但同性相斥,女子有时候还偏就更懂女子的那点子小心思;越是懂,才越是要为难一二。
“是。”谢必安揩了揩额间的汗渍,答道。
……
地狱司内,鬼气森森,从第一层至地底深处第十八层,每一层皆由罗刹负责看守,夜叉负责行刑。整座司殿,形如巨环,内里中空;中空处额外悬设有上中下三层露天大殿;三大殿错落分布,相隔之间又由自由悬浮的石梯上下相连。
三大殿最下层殿名:典狱司,为鬼吏阴差交接事务,休憩放松之所;居中层殿名:掌卷司,为鬼吏阴差查掌案卷,存放罪鬼命簿名册及办公之所;最上层殿名:阎罗大殿,为鬼王鬼判行审罪鬼,择定刑罚罪期之地。
自地狱司正门入口进,途经第十层地狱缺口,便到了阎罗大殿。在阎罗大殿正门前,环顾四周,自上而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八层地狱每一层的行刑场景,可以清楚的听闻十八层地狱每一层的罪鬼哀嚎之音。
花可人被谢必安用铁链栓着,一路扭送至此,她的内心是畏惧的。毕竟也在这的第十六层地狱里待过,巨石碾身、血泥成河的痛楚,她还是能清楚的记得的。
她心怀侥幸地挣扎道,“再怎么算,我也是红楼香枫的掌事。你们究竟想要如何?”
“丢到无间地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