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鬼门关隘一别,她便再没唤过他“太昊”……然而,那句“真的很喜欢你。”却终是没再说出口。
这样的漓江被煞煞尽收眼底,它洞悉完漓江一连串的思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哀叹了一声。这声重重的哀叹,勉勉强强也可算作它成为刺猬以来最为石破天惊的一次,就连天边都为此打了个闷闷的旱雷。
“什么?”青帝面沉如水的问道。
“没什么。”漓江终是收敛了心神,复归于从容:“去红枫林看看罢。”
她想这几百年都过来了,日子也就还能再过下去;那些反反复复早已被验证了无数次的不可能,其实也真的没必要再徒添一次验证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想做。
……
红枫古树林里,树荫密布,红黄相间的霜叶自枝头舒展,层层叠叠延伸萦绕,就似天边祥和斑斓的云彩。时至正午,热烈的阳光自林荫上空穿透下来,洒金的光束照耀在湿冷的潮气上,显得阴森荒凉。空气中也不闻舒心的木质清香,四下皆是浓郁的霉木朽烂之气。
一炉熏烟正此时,飘飘渺渺兜兜绕绕随着森然的阴气升腾而起……继而,一阵冉冉的香泽靓丽升起,与阴森林荫相互抗衡,空中满是相抗而迸发出的斑斓灵光。灵光所及,形成一层薄薄的圆形结界,护住了悬踏在半空的漓江青帝一行人。
漓江杏眼微阖,思绪随着浮动的香泽氤氲在枫林间,所思所及皆为这枫林之主枫颜的记忆。
……
记忆中,出现了一个长相精致的六岁小童,小童衣衫破旧,孤身一人小小一只柔柔软软的蹲坐在冬日萧索的院子里。他的身旁停放着一具冰凉的尸首,那是自他出生起就形影不离无微不至照料他的嬷嬷。
院子里的老姑娘都在传,这个嬷嬷原本是要丢下他和一个老汉私奔的,奈何老汉骗走了她所有的钱财,却残忍的将她抛下,她一时羞愤难当,方上吊死的。
可,小童不管这些,也不懂这些。他只是瑟缩在尸首一旁,一动不动的看着漫天的飞雪,心下暗暗思索着:原来,惨白的冬季,竟是这样的好看。
看了好半天,许是身子有些受不住。他哆哆嗦嗦的起身,想要去握那个嬷嬷的手……却是意外的僵冷。看着尸身上同飞雪一样凄凉的白布,他方有些明白了过来,何为人死灯灭。
……
自那以后,他的境遇便急转直下,最为拖累还是那副可爱的好皮囊。
他生得好看,只要稍作打扮,就能像一只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没了老姑娘的照拂,他需要自己出来找活糊口。
他想着法子的讨好花楼里的妈妈姑娘们,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成为四处流浪的小乞丐,在街头陋巷饿死。
日子一久,嘴甜卖乖、洗衣拖地、招呼客人、端碟烧饭……不过八岁的他,竟都学透了个七七八八……
凡是可以干的活计他都干,不能干的活计也在努力的学着能干。能够日日有口饱饭,在他看来,便是这世上顶顶幸运的事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他也与沁芳花楼里的姑娘们熟络了起来,得的赏赐多,温饱的同时还能有几个贝币的余闲。
那日,他得了客人赏的一个鸡腿,虽说是一个掉地上的鸡腿,于他而言也是新鲜幸运的。稚嫩的小脸头一次露出了无拘的笑容。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天也是他有生以来最不愿想起的一天,是他此生都难以磨灭的噩梦。
他在路过一个雅间的时候,被一双粗鲁的手拖曳了进去,手中的鸡腿掉落在了地上……屋中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油腻男人。男人将他曳进房中,几个囫囵就是一些让他不适甚至感到羞耻惊恐的行为……
八岁上的年纪,他第一次明白了,原来人不是只要温饱的活着,就可以被称之为幸运。
他还需要尊严,骨气,还需要像个人样的活着。
……
看到此处,漓江的脸上也难得浮现出了一抹难为情的哀闵神色。
——不小心窥探了枫颜如此难以启齿的隐痛,她深感抱歉。
“这是枫颜?”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漓江的身后侧响起。
“你?!怎么是你?”漓江清了清差一点哽咽的嗓音,调整了一下情绪,故作淡然的道,“煞煞呢?”
“在结界外。”青帝答。
“他的心智还没长全,就要经历这些,未免残忍。”漓江颇为感慨的看了一眼小枫颜,“这样的事,我们擅自窥探的很不地道,最好装作什么也没瞧见。”
“不过一场历练罢了,了悟了便得了道,你看神界周天的仙人,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你也是吗?”漓江震惊的上下打量起青帝,匪夷所思道,“被人占过便宜,所以性格才会如此寡言么?”
青帝面色一沉,清了清嗓音,没好气道:“自混沌初开以来,不乏有天生地长的仙灵,他们所行之‘道’自然也与凡人修仙得的‘道’不同。夫子在讲《论苍灵》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啊……”
那个时候,漓江在不辞辛苦的绘制《山海异闻录》里头各种凶兽的小像,再有一月便是青帝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