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吃了一惊,连忙摆手:“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不愧是院长,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和蔼地跟我说:“那封建议信,是你放的吧?”
我沉默不语。
院长有些好笑:“我只是觉得,你的建议很不错,很有实际意义。”
我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他倒是个干实事的人。
“建议好不好要落实了才知道。”
院长不由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想拍我的肩膀,被我灵活地侧身躲过。
他失笑了一下,随后充满信心地朗声道:“你放心吧!大学不会让你失望的。”
院长阳光地踏步走了。
后来两个月内,学校陆续修建了许多座椅,基本达到了累了就能随时歇歇的地步。楼下的污水横流的垃圾区整顿过好几次,总算抹上了水泥,虽然臭还是臭,但味道散播的没那么远了。
我不知道是院长真的去做了,还是我碰巧遇见了学校的整改计划。
倘或真是我的建议起了作用,我也算改变了世界的一点点,至少让生活在西校区的同学们生活得舒服了点。
当然,这些都是回忆,而我的身体正坐在前往广西的汽车上。
老式巴士真的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所有座位都破旧陈腐,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跟绿皮火车上的一样。
但这不是最完蛋的,最完蛋的是,有人在路上晕车。
我和牤牤坐在最后一排,我想着开窗透气,结果开窗之后突然有点东西飞我脸上了。我赶紧用纸巾弄下来,结果是一片李子碎块,还是沾着口水的那种!
我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人在呕吐!
“哕!”
电光火石之间,我也感到一阵恶心,把窗户关上,狠狠倒水擦脸。
前面那人不光吐塑料袋里,还开窗朝窗户外面吐,那些呕吐物顺着风压直接往后面飞。
看着那些黏腻的呕吐物零散地在风中飞翔,我也恶心得想吐了。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车厢里许多人也被这位毫无顾忌地呕吐声催得蠢蠢欲动。
好容易熬到有人下车了,我急忙拉着牤牤从最后排座位来到了最前面。
牤牤笑着打趣我:“早跟你说了,坐最后面会晕车,这下你信了吧?”
我唉声叹气,抱怨道:“那我还说不来广西呢,你还非要我来。”
牤牤训斥道:“你现在这个不和,那个不和。将来怎么是好?”
我胡咧咧道:“那我不是有牤牤吗?我就和牤牤好!”
牤牤无奈的叹了口气:“牤牤也管不了你一辈子。”
“牤牤肯定能活到九十多!一百岁!”
牤牤笑了笑,长途汽车让她有些疲惫:“活得到八十就不错了!别说九十一百了。你将来,还是要靠兄弟姐妹……”
牤牤絮叨了一会儿叫我团结之类的话,慢慢就睡着了。
前面有个小电视,我坐车看手机会更加晕车,就时不时看一会儿电视——那里面放的也不是电视台的节目,倒像是在哪录的综艺,一会儿说起云南那边卖玉骗人的导游,一会儿演起地方戏曲。
说起来,倒周府也是有地方戏的,好像叫“花鼓戏”。
我陪牤牤到处散步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
当时在寡婆凉亭,有个相熟的亲戚家死了人还是什么的,总之请大家吃席,散席之后就搭了戏台,唱起了花鼓戏。
女人穿浅绿色戏袍,男人穿粉色戏袍,还有个丑角,扮相倒是和京剧差不多,就是妆面没京剧那么细密浓稠,倒像是面粉裹的。
戏的内容是说女人回娘家,丈夫怀疑她出轨去抓,结果女人是清白的。被平白怀疑的女人生起气来,揪住男人的耳朵就开始骂。
一边唱一边骂,歌声倒是不像一般戏腔那样尖锐,内容我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倘或是现在,我应当会津津有味,嗑着瓜子感觉非常有意思。
但是当年,我年纪还小,不知道这段情节的趣味,只想着回家。
就这样一路上胡思乱想回忆当年,我们终于在下午四五点左右,抵达了桂府阳谷县。下车的时候,只看见宽大的马路边有芭蕉树,夏天的热气熏得人摇摇欲坠。
一开始牤牤想带我去搭公交,但我们实在不认识路,加上薇薇姑姑听说我们来了,就说要来接我们,最终我们还是搭薇薇姑姑的车去的她家。
路上看见一棵樟树:“牤牤你看!和沙场那棵一样!”
牤牤看了一眼:“还真是!”
薇薇姑姑笑着说:“我们这里多得很这样的樟树。”
她现在讲话好重的广西口音,声音也比多年前沉厚许多。薇薇姑姑比以前更黑了,皮肤有些油光发亮的意思。
薇薇姑姑住在火车站旁边的家属房里,听说薇薇姑姑嫁的人,就是火车站的职工。
薇薇姑姑家有三层楼,最下面一层放了许多樟木——中间一棵上了年头的古木倒着,周围许多樟树枝叶层层叠叠垒成书柜样,空地上还有几桶水油混合物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难闻。”
我看着水油混合物,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