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猎猎,愈发刺骨。
办公室所在的地方,正是方形教学楼的西北角,不知道设计者怎么考虑的,此处一半是办公室,一半是只有小护栏遮挡的空地,西北风肆虐起来所向披靡。
我一开始还冷得跺跺脚,渐渐的就麻木了。
我甚至苦中作乐地想起“程门立雪”的典故,那人应该比我还冷得多。
灰蓝的楼栋,冷绿的窗饰,独身立在风雪中的我,大概永远不会成为典故,程门立雪为求学,我呢?为了求一个公道。
就在我大脑都快冻麻了的时候,一个路过的体育老师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也教过我们体育,我还记得他一开始教我们跑步的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好,跟不上队伍,我心中多有挫败,面皮也臊得慌——人家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我做不到?
因此尽管我跑的不快,仍然迈开双腿,紧紧跟在后面,慢慢的,也不再是队伍最后一个人了。
只不过跑步课程不多,后来多是自由活动,我就常在学校进门的那个大石子广场上玩。那里的石子多是青石,偶有闪电状的白线从石子上劈过。碎石层下面,学校垫了不少煤炭灰,风一吹,满广场的人都要跑路。
我曾经因为生活中的各种苦难——包括但不限于,在家挨打,学校被孤立,身体病痛等原因——而感到十分难过。但我劝解自己,正如那《少年天子》的主题曲一般:
“千秋做人多辛苦?一切痛楚,心底有数。百年孤独全部埋进尘土!
茫茫人世多云雾,一杯泪珠,换笑一幕。向前一步刀光剑影飞舞!
看我少年做主,不再由人摆布!风险团团围住,拿来锤炼筋骨!”
总有一天,我也会主宰自己的生活,不再被人欺负,不再会被不公道的对待。
回到当下,体育老师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张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快冻僵了:“我等莫老师。”
体育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她今天下午没课,你去她宿舍看看吧。”
说完,他指给我看,教学楼的东南角,一楼的小寝室,就是莫老师的宿舍。
我谢过老师,迈步离开了。
到了东南角,我的确看见了两间小单间,只是它们都关着门,我不知道哪个是莫老师的宿舍,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屋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我突然觉得我这样的等待毫无意义,我也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我离开了学校。
从大门走的。
学校大门还是那样,土黄的路,潦倒的保安亭,生锈的大铁门半开着。只是比我头回来时,冷了许多。
我一路走回北路沙场,心里平静了许多。
沙场里竟然也空无一人。
我回到二楼的卧室里,这里是我和牤牤一起住的地方。说是卧室也不准确,因为按照建筑格局来说,我俩住的是客厅,只是这个客厅里只放了一张床而已。
即使是冬天,床上的蒙古包蚊帐也没有拆下来。
我钻进被窝里,蒙头大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牤牤看到我还挺高兴:“远狗,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身体不舒服。”
刚说完,我小肚子一痛,竟然真的来月经了!正好有理由请假了。
我央着牤牤,帮我请了三天假,我就在北路沙场半死不活地休息。牤牤跟我说,她去野地里挖了益母草,已经种上了,到时候可以煮水给我喝。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我不太相信,我总觉得这些偏方很古怪,不可信。
这次我月经血量特别大,超长夜用垫了半夜,就已经湿透了,不得不换。疼痛不断冲击着我,看到这么大的血量,我感觉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听说《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就是“下红之症”,不会是大姨妈失血过多止不住,最后死了的吧?
换完卫生巾,我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囫囵睡了一夜。
起床之后,我跟牤牤说了我血量异常的事。牤牤的脸色又变了,露出了她常常会在我生病时的那种不耐烦和厌恶。
我真的无法理解,也无法确信,牤牤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我每次生病已经很难过很痛苦了,她还要继续给我施加精神压力?
牤牤用那种推拒的语气问我:“你要不要去医院看?”
当家里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半是不想带我去医院的。因为从前我生病,他们都是直接带我去医院的。
但我还是心存侥幸地说:“要得,等吃完早饭我想去医院看看。”
牤牤的脸色彻底变了,反复刹那间由晴转阴,她呵斥道:“别人都没你这么多事。我们那时候的人来月经,哪个像你这么早?又肚子疼,又出血多。要我说……”
她继续说着数落我的话,我已经没有精神听了。
我躺回床上,饭也不想吃了,只静静地感受身下不断有血流出,又冷又痛,我像是冥界流淌的那条忘川河,只不过我是河底的淤泥,只能看着痛苦的灵魂在河水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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