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家大院,依山而建,启蛰已过,正是杏花旺时,只见傍山连水,缀着无数老杏,虽不似铁梅钢骨,到也别有一番柔情,浅香淡影,正是天地间难寻的佳境。夜色正浓,月影下树色朦胧,更显一派胜绝光华。
不知何时,杏影深处,传来一声长长叹息,浅步走来一个女子,暗影随风,似神仙中人,碎步缓行,漫游在这幽谷之中,满地落花,留下细细鞋印。她停留在一株老杏身下,凝神望着,轻轻伸手一碰,淡粉随风,便飘了漫天,她身上的衣袂亦随风而舞……
本应虫鸣蛙叫,此刻却万籁无声,她蹲下身来,轻轻掬一捧落英,看它们在指尖缓缓缀下,似落雪一般,凄寒绝冷……隐隐似有人声,显得极为遥远,她脸色微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眨眼间,几个人影来至近前,她轻蔑的一笑,脸上神色更加冷峻了。
“夫人,天晚了,该回去了。”两个丫鬟模样,低声下气。
“是他要你们来的?”
“是。”丫鬟唯唯诺诺。
“我偏不回去。”那女子转身向杏林深处走去。
“这……”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夫人……”
“非要叫我去看他杀人么?”声音渐来渐远……
那神仙中人便是枫梓,此刻,她正斜倚一株老杏,垂首浅吹着一枚苦杏核,婉婉转转只是一句“怨君归来迟……”
这一切,都被啸天看在眼里,他从日落就一直盘旋在这片老杏林上,此刻见到枫梓,又听“夫人”字样,真是心如滴血……
吹着吹着,枫梓已是泪流满面,她抱住老杏,放声大哭:“啸天,都是我害了你,现在,他又要杀人了,他又要杀人了……”
啸天心中一凛,飞起身四下观望,但见杏林正南方向,此刻正是灯火通明,阵阵嘈杂之声表达着那里要有事情发生!“是谁要在此处作恶?”为人时的善念敲打着胸膛,响进他的心里……
厉啸天不自觉的向那院落飘去,只一瞬间便来到院子中央,他抬眼往上一望,只见正堂上,左三右四,七把交椅,上坐七人,俱是凶神恶煞,原来是盐帮七舵舵主。
分别是:
“孤狼舵舵主鬼门王叶孤狼。”
“黑云舵舵主鬼牡丹孙红娘。”
“铁衣舵舵主铁衣将铁开山。”
“敦峰舵舵主山里峰郭达开。”
“炼竹舵舵主赤练蛇杨紫嫣。”
“灰河舵舵主离恨天上官恨。”
“无天舵舵主逍遥郎须尽欢。”
堂正中,一把太师大椅,甄剑正斜倚在上面。
“甄剑,你小子也配坐这个位子,莫不是找死,严爷在哪,快请他老人家出来!”铁开山声如洪钟。
“严爷身体不适,特令我在此主持大局。”甄剑轻轻一笑。
“放肆,盐帮大事,也是你小子能做得了主的么!”郭达开怒道。
“全是严爷吩咐,小可也是万分惶恐。”甄剑面不改色。不得不说,这人脸皮真厚。
“我不信严爷会将来盐帮托由你管,严爷在哪,我要见他!”孙红娘怒斥。
“这是盐帮信物,七舵调令,谁敢不服!”甄剑将盐帮总符往面前方桌上一拍,“你们想要造反!”
众人不语,却心内暗忖:“盐帮总符,向来都是严爷亲自发用,如今怎么落到甄剑手上,还用它将我等群聚于此,到底有何阴谋……”
盐帮总符如何落入甄剑之手,说来倒也可笑,那日甄剑在地牢中向严言索要令符不成,胸中气恼,驰马狂奔,不多时便到严言庄前,见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心中也有感慨,便将马拴在门旁,抬步走入院内,拾级而上,进入大堂,眼前景象,如同昨日,三把交椅,一张老桌,严爷朗声大笑:“啸天,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啸天,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为什么是他!”甄剑突然发疯,伸手抄起椅子往地上便摔,“砰”的一声,碎了一地,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你有哪点比得上我,你有哪点比得上我……”筋疲力尽的甄剑坐在地上,嘴里还在碎碎念,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突然,碎桌烂椅里一个乌漆的木盒吸引了他的目光,甄剑狗一样爬过去,打开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寻了多日的盐帮总符,竟唾手而得——原来严言向来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他便大胆的把盐帮总符就放在了堂中那张又老又破的桌子底下,那张桌子本来是任谁看了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破桌子,任谁都不可能会去怀疑它,但造化弄人,今天却让甄剑的一通乱打乱砸发现了它的秘密!
……
“严爷到底在哪!”铁开山又一声怒吼,震得屋瓦乱颤!
“小子,我前日路过严爷庄上,庄内空无一人,你说,严爷到哪去了!”孙红娘几欲落泪!
“什么,此话当真?”众人大惊!
“当真!”孙红娘咬牙恨声!
“在不说出严爷下落,要你的小命!”郭达开怒视甄剑,手中使劲,将一个茶碗捏个粉碎!
“郭爷真是好气力。”甄剑皮笑肉不笑。
“少装蒜,快说!”铁开山一掌震碎面前矮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