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啸天一把抢过,举头便饮,杯尚温,酒亦纯,一杯下肚,两泪婆娑。
“一起吃点。”
“多谢!
……
冰桌,晶莹,通透,内燃烈火。台面,一壶老酒,九格火锅。冰桌内侧,成坛的好酒,成堆的菜肉,那二人,不,二鬼,只顾将老酒倾入壶内,将菜肉添进锅内,暖了便饮,烫了就吃。厉啸天实在冷极,他艰难爬起身,往桌边一坐,便同他们一起吃喝起来……
“你们也是鬼差?”
“嗯。”
“在这当差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
“为何请我饮酒?”
“闲着无聊。”
“我这几天经历,只感到阎君凶险,鬼差狠毒,为何这牢里的差役,却不一样?”厉啸天抬眼望向四周,见四遭鬼差都在和罪犯吃酒说笑,和睦相处,不禁发出疑问。
“因他们也曾只是狱中冤魂,只是……”鬼差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只是待的久了,不愿投胎,便被打发,做了狱差。”
“你们也是?”
“嗯。”
“干杯。”
“干。”
“我还有一问。”
“讲。”
“这桌内燃火,如何不化?”
“千年寒冰,如何能化。”
“哦。”
“嗯。”
三鬼饮酒,不知日头如何,但见那原本五光十色的寒冰渐渐暗淡下来。“天黑了。”一鬼差说。
“怎么地狱也分昼夜?”
“本无白昼,冤魂太多,日夜思阳,怨气便化成了白昼。”
“怎么那干渴牢没有?”
“临时小牢,怎能与此处相提。”
“哦。”
正闲聊间,厉啸天突然感觉胸口又痛又痒,好似有活物要从心脏钻出来,他用手一扣,竟然直接从胸口扯出一条晶莹剔透的虫子,那虫模样似蚕,犹如冰雕,厉啸天大吃一惊,刚想把它捏死,鬼差甲突然把冰蚕抢过去,又转身打开一坛酒,把冰蚕放到酒里,然后封上酒坛,放到桌上加温。
“啊,你这是……”厉啸天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又痛起来,原来他刚才扣的用力,居然将胸口扣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直截了当的看到他的心脏——那是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可怕的是心脏的一侧竟然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那正是刚才的冰蚕钻出来的!更可怕的是心脏的另一侧,还有一条冰蚕正在努力的往外钻,眼看就要把心脏钻破了!
鬼差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厉啸天的心脏,另一手拿起桌上的热酒就浇了上去,那冰蚕被热酒一烫,立马缩了回去,好久不再有动静。
“好险!”二鬼差一同惊呼!“这两条冰蚕要是全都出来,你可就要灰飞烟灭了!”
厉啸天不由得后背发凉……
“来,快穿上它。”鬼差甲扔来厚厚一团。
“这是什么?”
“怨灵裘。”
“…………”
“我们身上穿的也是,都是以前的冤魂留下来的,你走的时候,也会留下一线怨灵。穿着吧,御寒。”
穿上怨灵裘,厉啸天胸口的窟窿一瞬间就闭合不见了,他刚要吃惊的“哇偶”一声,一抬头,透过寒冰,又看到自己裹得像熊似的,和那两个鬼差一模一样了,不禁哈哈大笑:“我和你们一样蠢了,啊……哈哈哈哈…………”
两鬼差目光凝滞的看着厉啸天。
“哈…………”厉啸天倒头装睡。
次日
一阵香风袭来,厉啸天犹在梦中,便随着香气爬去,一路爬到冰桌。睁眼一瞧,二鬼差早已在煮酒涮肉了。
“你醒了。”
“嗯。”
“说说你犯了啥罪吧。”
“我也不知道。”厉啸天将一块刚涮熟的羊腰子往嘴里一送,烫的直吐舌头。
“这倒有趣,那你是怎么死的?”
“割腕。”
“自杀?”
“自杀。”
“这更怪了。”
“怎么怪了?”
“按说自杀之人,应该送入枉死城,你倒反在此处,受恶鬼之刑,不是怪吗?”
厉啸天沉默了……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鬼差又问。
“得罪了人,又干鬼何事……难不成鬼也被人贿赂……”厉啸天心中真是凄苦难当。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鬼差微笑:“谁又知阎君是否受贿?”
厉啸天心中一凛,不由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厉啸天死前不久,他的好友甄剑每天狂烧阴钱。厉啸天还笑他恶鬼附身了,甄剑只是笑笑:“崇敬老天。”那时,市上的冥币几乎被他收了个尽……难不成,难不成……不,甄剑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会害我的,他绝不会害我的……厉啸天端起酒杯,浑身发抖,酒入断肠,一杯,又一杯,嘴里还在呼喊:“甄剑啊,甄剑……”思绪,却渐飘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