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有喜,但是安乐和张无疾在这短暂的失态之后,还是立刻镇定了下来。 紧接着,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第一重要的事情是要派驿使将天子大行的消息,传到国中各官署和各县,再由各县往乡、里传达,并且立刻为大行天子守孝。 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派人清扫昌邑驿,准备招待即将到来的迎驾团。 安乐为官几十年,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 但是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 那句看似多余的话透露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后面必然会跟着迎驾团。 而这迎驾团的人数一定不少,品秩也不低,大家以后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要提前留下个好印象。 当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安排妥当之后,安乐才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新做的新袍,别着青绶,坐车朝昌邑王宫赶去。 一路上,安乐是百感交集,他万万没想到,天命居然来到了昌邑国的头上。 这可不只是昌邑王的福分,也是昌邑国百姓的福分,还是昌邑国百官的福分,更是他安乐的福分。 当了一国之相就被归为了左官,即使上计事宜做得再漂亮,想要在仕途上再往前走一步,都比登天还要难。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殿下成了皇帝,那自己就是在潜邸从龙的属官之首,是必然要跟着去长安的。 那么也就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左官了。 如今的朝堂自然是大将军霍光说了算,自己未必能立刻成为九卿。 但是,只要给大将军留个好印象,想必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安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昌邑王毫无理政经验,朝政一定仍由大将军执掌。 天子都要听大将军的,自己这小小的昌邑相还能翻天不成? 忠于天子,先要忠于大将军。 …… 此刻,刘贺又独自一人在竹简上默写着《论语》。 虽然已经是午后,但是殿内仍然非常安静。 宫里的人只要知道刘贺在默书,就都会绕着着日知殿走。 一股若有若无、似臭似香的墨味萦绕在刘贺的鼻尖,让他觉得非常心安。 柔软挺拔的笔尖在竹简上划过,发出阵阵轻柔的刷刷声。 “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 刘贺抄完这一句,今日的默写任务总算完成了。 此刻,宫里报时的铜钟恰好敲了七下。 这是刘贺一年半之前定下的规矩,每半个时辰,都要敲钟报时。 今日练字的时长刚刚好,刘贺拿起刚刚抄写好的竹简,又仔细看了看,非常满意。 字虽然一般,但是总算是写得像模像样了。 可惜,到今天为止,这《论语》只默了一小半,很快,刘贺就又会变得很忙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写完。 甚至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写。 刘贺在最后一列字的下方加上了日期,作为今天默写功课的结尾。 “四月二十五了,长安此时应该开始乱了吧。” 刘贺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深知自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脑子里有后世巨擘的一些经验和知识之外,他的才智绝比不上朝堂上的那衮衮诸公强。 所以很多事情,要徐徐图之。 除了要想办法,小心地从霍光手中“偷”一些权力之外,刘贺其实也还能做不少的事情。 比如把海上丝绸之路延伸得再远一些;比如让百姓吃上饱饭,生活更丰富;再比如把炼铁炼钢这些技术推得再快一点…… 就在刘贺一边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想入非非的时候,殿门外传来了郎中禹无忧的声音。 “殿下,安乐相来了。” “告诉他,寡人有疾,不见。”刘贺在这個时候,不想节外生枝。 门外的禹无忧没有立刻回答,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安乐相说了,今天必须要见到您。” 又是一阵停顿。 “天子大行了。” 刘贺猛地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砚台,稠黑的墨水洒在了袍服上,非常显眼。 终于来了吗? 刘贺顾不得更衣了,径直推开门,走了出来。 此刻的刘贺不威不重。 但是禹无忧头一次没有用孔老夫子的话去唠叨他。 这个朝夕相处的郎官今日非常反常,站得比平时更远,眼中似乎还有一些敬畏。 刘贺立刻就明白了。 安乐一定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禹无忧虽然年轻,到也是秩二百石的郎官,有些事不用别人教他也能猜到。 刘贺在心中摇了摇头,恐怕最近这段时间,都再难看到禹无忧用《论语》来劝诫自己的场景了。 半刻钟之后,刘贺就在昌邑殿中见到了安乐。 与禹无忧一样,安乐比前几日也多了一份敬重。 “殿下,天子大行了,这是遗诏。” 刘贺颤抖地接过了遗诏,缓缓打开。 大段大段的内容都与他无关,这让他不免有些心急。 直到看到遗诏最后,额外加上去的那句话时,刘贺才最终确定,一切都没有出什么差错。 昌邑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但是并没有在长安引起风暴。 压在身上的巨石落了地,反倒让他有些失重,以至于身体摇晃了一下,跌坐在了榻上。 “殿下,圣……” 安乐差点就说走了嘴,但是幸好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和忤逆,赶紧改了过来:“身体为重,不宜过度悲伤。” 刘贺摆了摆手,此刻的虚脱倒也不是全都是演出来的。 其实,刘弗陵只比刘贺大三岁,竟然就这样死了,刘贺难免有一些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