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他沉默了。
他是素来不会说谎的,如若有不想答的,都会以沉默回应我。
“罢了,我约莫知晓答案了。”
“阿君——”
他扯住了我的衣袖,唤我名的这句话里,满声都是哀求。
我笑道:“你和他才是君与臣,而我则是阶下囚。”
“大人莫不是寻错主了?”
他止住了步,垂下了手轻叹道:“我说。”
“你当上王后,我自是欣喜的。我想帮你些什么,我想护你与你的子民无忧,我便去四处寻了高人,想让他们帮你,可我太没用了,我中了山毒,又从山崖边跌落,醒来时才发现是白氏的丞相救了我,我这才不得已,暂时安栖在白氏。而等我养好伤回去时,云澜国已然火杖漫天了。”
我看着他不安的神情,早已猜到了八九分——他在欺瞒我。
他倒是长进了。
而我方想开口嘲讽他时,他的下一句话,却叫我心一颤。
我知道,他这一句,是真切的。
“阿君,我时日不多了。”
他像个犯错的孩子,前边引那般多的理由,只为给后边要谈到的错误做一个铺垫,仿若这样就能让我好受点。
他太傻了。
我长叹一声:“还有多久?”
他反笑:“再也活不过后年的春日了”
“阿君,你能允我将天下太平亲手捧给你吗?”
【10】
我终究是应下了他那番话。
他说现在是养精蓄锐的好时机。
本该团结一心来对付白氏的鸾域各国,眼下却乱作一团,云澜国在这里头居然算不上糟糕的。
白苏应是窥到了可乘之机,近来总是忙进忙出的,顾不上我,偶尔来宫殿也只是用膳或小憩一会。
而我又因封后一事不再被囚,私下行事愈发的方便。
我的侍卫买通了宫殿的侍女,常与我以信件交谈。
他在信中写道,他已与归顺了白氏的大臣打上了交道,而其中有几个早就难以忍受,全然答应要与他一同将乌苏杀害,并吞下乌氏。
按他的计划来说,完全可以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白苏为了和各国交战而忙的焦头烂额时,便在他这偌大的宫殿里起义。
我百感交集,竟有些想讥笑白苏天道好轮回。
有朝一日我居然也可以叫他感受一次遭人背叛,内忧外患的滋味。
这一日我借口散心,摆脱了所有的侍女,寻到了深宫一角,和我的侍卫碰了面。
如今再见到他时,他竟是憔悴了不少,脸上还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温声道:“我已说服了大半归顺臣子,就连白苏他身旁的侍卫,也劝来一个。”
我问道:“他的侍卫?”
他答:“那人最早是云澜国的。”
我这才想起,白苏当年要回去时,我将自己身边一个能干的小厮赠给了他,只希望他回去不再受苦。
他是白氏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体弱多病且母妃不受宠,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做他国质子的地步。
我曾一直担心他会被卷入白氏夺权而丧命,可世间凡事要比话折子戏剧而曲折太多,谁也没想到那个体弱多病,话少内敛的皇子会大开杀戒,踩着人头夺得王位。
我仰面感慨:“他曾是我身边的小厮,我一直认为他忠心耿耿才赠予白苏,没成想,忠诚如他,竟也有反叛主子的时候。”
他笑答:“白苏暴虐无常,嗜血成性,又有谁能忍得了这样的主子?”
“杀了他。”
我的侍卫低声如是说道。
【11】
春日里柳枝攒金,我抬眼看着春色。
“阿君,这几个都是愿与你我一起去推翻那暴君的人。”我的侍卫撩袍席地而跪,指着身后站着的略有些拘谨的臣子,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我斜斜瞧了眼,只见这跟来的人里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同时也包括那位被我当作礼物赠予了白苏的小侍卫。
遂摆了摆手,我的侍卫也顿时了然,转脸便命他们退下。
随后宫殿里除了我与他便只剩下那位被买通了的侍女低头给我用胭脂做指甲。
做罢这些,他满面笑意里夹杂了几分娇憨讨好的意味。
他像只摇尾的漂亮小狗,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我的跟前,轻声细语地仿若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珍贵玩意:“阿君,你可有主意了?”
他说着,语气里颇有几分迫切。
我视线描上他的眉眼,心底里本只居于一隅的猜忌竟如杂草般地疯狂而恣意生长起来。
“莫要再来寻我了。”
“阿君!”他蹙起清秀细眉,神色里嵌着哀戚,“你从前不是这般的——”
“从前的公主,银鞍白马意气风发,欲衔狂名剑指逆贼,如今为何要对一暴君屈膝?”
我头一回听见我的侍卫如此这般的指摘,若是以往我恐怕还要慌张上一会儿并好生去安慰他。
今日我却开不了这口。
“我何时与你说,要屈膝那暴君了?”我不由自主地叫语气染上了几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