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耕自然知道徐山所指,但就像邹亮说的,无论赵学川是谁的心尖肉,为了秦国大业,都必须死得其所。他错过一次,如今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如安国公所言,周耕确实心中有愧,但为了秦国,周耕必须迷途知返。”
额头抵在地上,周耕哽咽道,“周耕自知已经触犯律法,于公对不起陛下和先帝的栽培和隆恩,于私对不起外甥和她人信任、嘱托,乃是个无信无立之人。周耕不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一切为国着想,忍痛割爱。”
说罢,周耕猛的起身,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只身撞向旁边的盘龙柱,一瞬间鲜血顺着额头流到眉骨,滴在地上。
众人呆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主张生比死大的周耕竟然会这样结束性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邹亮,他踉跄着爬到周耕身边,拼命的摇晃。
“周大人,周大人!”
邹亮的哀嚎响彻大殿,白胜男呆愣了片刻,箭一般冲下龙阶,推开邹亮将周耕揽到自己的怀里,急切的唤着师傅。
半晌,周耕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白胜男对着殿门外焦躁的咆哮道,“宣御医,快宣御医来……”
徐山拨开人群来到前面,蹲下来探了探周耕的鼻息,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悲痛道,“陛下,周大人没气了。”
周耕的死把赵学川之事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但也因为周耕的死,让众人暂时停下了对薛川和邹亮的言辞讨伐。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元庭站在外围,既没有上前痛哭,也没有退后离开,而是呆立在原地,双眸盯着周耕脸上的血迹,脑子里满是他抱着自己读书识字的场景。
小时候,几乎所有来周府的客人都发出过一个疑问“小敬俭到底是不是周耕的幺女”,就连卫元庭自己也怀疑过。
直到周耕默许了自己和周帆的婚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后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自己也恨过他和夫人,但说到底,自己自小的体面,是他给的,自己对他,有敬有爱。
摸了摸脸颊,干呼呼的,又摸了摸眼角,也没有泪珠。
卫元庭诧异的惊着眸子,自己怎么这般冷血,竟然连一滴眼泪都不肯落吗?
突然间,她觉得腹腔似有异物不断涌上,她连忙冲出大殿,蹲在角落里不住的干呕,直到呕出眼泪来、直到昏在地上。
卫元庭的干呕声,断断续续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白胜男悲伤之余无暇处罚她的御前失仪,后来宫人来报说卫大人昏倒了,白胜男才在徐山的劝慰中让侍卫把她抬到后殿,由太医诊治。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手掌,白胜男冷冷扫视一眼神色各异的朝臣,视线最终落在痛哭流涕的邹亮身上。
耳边钻进了一个声音,那是父亲后期病重的声音,微弱却铿锵有力。
“思兰啊,邹亮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性子懦弱了些,但却不是他的本色,他出身不太好,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只能依附权臣。朕虽然不喜欢攀附结党者,但邹亮是有真本事的,这些年朕交给他的任务,不论大小都完成的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