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洵,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已经灭国的季氏储君。
我喜欢在山里奔跑,自幼如此,仿若沉重的双脚可以踩着泥土、踏着微风起飞,但事实上,我是跛脚,也从未飞起来过,即便学会了轻功也需要支点。
对于季国的印象,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的记忆都是与黑风寨有关,外公总说我没有斗志,安于现状。但我不安于现状又能做什么呢?带着百十号老弱病残复国吗?可能吗?这几号人连打家劫舍都做不好,还妄想复国?
但我不敢质问他,因为我只要逼得急了,外公就会躲到小祠堂里,整天整宿的给列祖列宗磕头,磕的头都破了。我很心疼,但我也知道,我的心疼在外公看来,一文不值。
后来我长大了些,我的文治武功学的还不错,用外公的话说“有模有样”。从外公的神色里我看得出,他对我并不满意,他很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但他只是个山寨的土匪头子,还是别人让给他的,他能力有限。
我只能拼了命的去读书、练武艺,但我的左脚是跛的,练武的时候总会有些问题,为此我没少下功夫。
六岁那年,青梅竹马的小妹妹穆云说她长大以后想嫁给我,我很开心,因为山寨里那么多男孩子她都不喜欢,只喜欢跛脚的我。我问她,是因为我是主子吗?她说不是,我更高兴了。
但我的高兴没有持续很久。
外公看出我的异样,我又是个直肠子,便把穆文要嫁给我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通透。我以为外公会很高兴,毕竟他也很喜欢穆云妹妹,但我没想到,外公很生气,罚我在小祠堂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外公才告诉我身上玉佩的由来,并告诉我,在秦国有个女子在等我。她的母亲是季国的和氏。
和氏,我知道那个和氏,那个被他们挂在嘴边的满门忠烈。但对于我来说,和氏其实很遥远,像我那被刘氏踏破的山河一样遥远。
“我不认识她,不能娶她。”
我记得当时是这样拒绝外公的,但外公没有理会我的抗议,只是很严肃的告诉我,如果我到了二十岁,白氏拒绝大婚,我才能娶别人。我想,那不是扯淡吗?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但我真是年少轻狂,愚蠢至极。原来单纯靠着好奇,也能喜欢一个人,而且喜欢到不能自拔。
我日日都会把白氏的画像展开看,那是她三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的样子,确实比穆文好看,但只能看,摸不着,我常常偷偷对月亮许愿,希望白氏能从画里走出来陪我玩。
外公告诉我,我十岁那年,白氏的母亲会带她来山寨看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兴奋极了,说彻夜难眠有些夸张,但也常常莫名其妙的觉得欢喜,笑的像个傻子。穆文妹妹说我中邪了,要下山去找大神给我驱鬼,外公却说她是个傻丫头。
约定相见的那日我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掏了出来,那是一件月白色缎子料做的褂子,我还特意央求外公给我买一双白色的靴子,又偷偷擦了姑姑们的胭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白氏八岁的画像,自卑如一团阴云笼罩在我的头顶。但我还是很期待见到她,也期待她不要嫌弃我这个山野村夫。
但白氏的母亲没有来,外公很担心,我也很担心。
后来听说白氏的母亲被恶毒的刘氏害死了。又是刘氏,我恨透了这个不知道在哪里享福的刘氏,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失去双亲躲在山寨,不会只能对着画像表达思念。
可是我忘了,我根本没见过白氏,我喜欢的她,只是画里的、外公嘴里的白氏。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带着青春气息的冲动,我带着六子一路摸到秦国都城怀安。就在我对如何潜入秦宫一筹莫展时,我看到了她,那个日夜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白氏。
她本人比画像更英气,脸型也不是画像里的圆形,而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机灵又美丽的眸子比北极星还要璀璨。我很想冲过去告诉她,告诉她我叫季洵,是你指腹为婚的丈夫,我来见你了。
但我不敢,我看了一眼脚上露着脚趾的破鞋,还有身上散发着馊臭味的衣服,只能远远看着她行侠仗义。即便最后出手相帮,却也不敢留下名姓,如老鼠般仓皇逃窜。
后来,我每年都要去秦国都城住一阵,希望能再次与她相遇。我每天都穿的很整齐,甚至后来有人以为我是京都的贵族少爷,但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后来,我听说她落难了,被她最信任的权臣深夜造反,异常狼狈,恐有性命之忧。我告诉外公,我要去救她!外公问我为什么,我干脆的回答: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
穆文不许我去,她质问我,如果白氏不是与我指腹为婚,我还会爱她吗?她这个问题突然把我问楞了,我不明白指腹为婚和喜爱白氏有什么关系。
“云烽哥哥,你不是爱她,你这是自己的执念!你在骗自己,你爱的不是她,你爱的是那个必须成婚的盟誓!”
我觉得穆文在胡扯,她喜欢我,想占有我,但我已经把她当妹妹了,她求而不得,嫉妒而已。
我和白氏的亲信卫元庭谋划了很久,终于选定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方案:趁押送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