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男还是储君的时候,每逢春日细雨时,没有课业的她都会拉着薛川坐在廊下看雨水滴落在池塘的点点涟漪,她将之笑称为“无蛙自产蚪”。
今日之小雨虽没有往日的欢喜之气,但白胜男还是自私的想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
徐名越背着薛川朝两人常去的昭阳殿湖边凉亭,白胜男则拒绝了侍卫的帮助,一路踮着脚给两人撑伞。
路上她望着薛川的侧脸,有说有笑的讲着儿时的趣事,薛川也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飞扬着笑容,黑暗冰冷的心里升起了旭日。
昭阳殿湖边的凉亭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张藤椅,薛川半躺在藤椅里,白胜男为他盖上锦丝绸缎的薄被,又掏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徐名越和依卢支起围炉,将红枣、柿子干等果干放到围炉旁边,又将茶炉中倒上薛川喜欢的云雾白顶茶,随着炭火温度的渐渐升起,凉亭中肆意着茶叶的清香和干果的甜腻。
白胜男指着湖面上的点点涟漪对薛川说,“你看,无蛙产自蚪,一圈又一圈的,像那重峦叠嶂的山峰一般,涟漪叠着涟漪,成串成群,好生热闹。”
耳边的她故作幼时的聒噪,面上的笑容中却带着几许伤神,在薛川眼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储君白思兰,只是可惜了,自己不能再保护她,也没办法替她将韩国遗民的叛乱全部按下。
“薛川,你听不听琴?我弹给你听好不好?”白胜男摆摆手示意依卢去拿琴,自己则蹲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不是说过,雨打湖水的声音伴着筝的声音似仙乐美妙吗?我刚想到一首曲子,叫《半山听雨》,很适合现在的情景,等下我弹给你听。”
徐名越早就听爷爷说陛下对薛川不一般,前些日子稍有领略,今日更是领略个彻底。普天之下,能让陛下为之撑伞、照顾、弹琴的,恐怕也只有他薛川一个了。
琴声响起,他不情不自禁的想起卫元庭,那个处处不服输,想学弹琴但五音不全只能被二哥卫元晔抓着手指学弹琴的女子,嘴角微微扬起。
薛川听姑姑说,自己抓周的时候,没有选择佩剑、毛笔之类的东西,更是对明晃晃的大印不屑一顾,而是一屁股坐到了筝上,许是因为这份选择,他自小就通音律,尤其弹得一手好筝,为此父亲还重金为自己求购了一架好筝。自己到刘氏做质子的时候,所带物品极少,却如何也不肯割舍那架筝,后来兵变动乱,自己逃出刘氏,也不知道那架筝如何了。
一曲毕,白胜男又将筝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指轻柔的流淌着无名的乐曲。薛川瞥着她的眉眼,嘴角弯了又弯。
在凉亭中用过晚膳后,白胜男和薛川留宿在了昭阳殿。亲自整理好了床铺,将薛川安置在床上,白胜男笑着指了指门口,得意道,“儿时都是你站在门口守着我,今天我坐在床边守着你。”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故意将被子盖到他的嘴上,白胜男笑道,“薛川,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床非常柔软,今天体会到了吧,我没骗你,你今天准能睡个好觉。”
说说笑笑的将薛川哄睡后,白胜男便坐在脚踏上批阅奏折。
深夜里,浠沥沥的雨停了下来,白胜男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放下最后一本奏折,瞥了一眼熟睡的薛川,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但她不知道,薛川根本没有睡着,她刚离开,便睁开了眼睛,凝着她站在门口的背影。
“陛下,季大人让奴婢将这碗羹给您。”
翠竹见陛下从屋内走出来,端着温了又温的汤羹小跑了过来,白胜男看了一眼翡翠银耳羹,喝了一口便让她收起来。
“季大人呢?”
“季大人说这几日会住在刑部,和左大人请教律法研习之道,请陛下不要挂心。”
回头瞥了一眼屋内的珠帘,白胜男走到一旁,低声道,“他还说什么了?”
“季大人说,若陛下问起,就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定数的,聚散离合都是缘分的一种,若有些人必须要暂时退离生命的长度,就请陛下不要过于神伤。”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薛川是谁,知道朝臣们一定会逼自己处决薛川,也知道自己对薛川将有诸多不舍,所以他选择了暂时离开,让自己能够不受打扰的做个决定,与薛川好好享受最后的独处。
漆黑的夜色中,繁星点点,仿若刚刚的阴雨只是匆匆过客,就像扑朔多变的人生,只要熬过最黑暗的阶段就一定能看到黎明。
日次,白胜男下早朝回来的时候,薛川已经躺在门外晒太阳了,她笑着问他是否看到了朝阳冉冉升起的光芒,是否听到了鸣鞭响,是否吃了咸味的豆花,薛川笑着一一回应。
“薛川,今天我们去木匠巷走一圈吧?”
木匠巷,那是两人初见的地方,薛川聪慧,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既然自己不能陪她走到最后,只要她能开心,顺着她留下些许回忆也是好的。
但如今的木匠巷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尽管如此,白胜男还是找到了当时的那面墙的位置。
“这墙是新筑的,但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对吧薛川?”踹了一脚墙面,白胜男俏皮的笑道,“我当时也是一脚踹上黑衣人的胸口,大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