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白胜男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目之所及满是湖水的粼粼波光。子时早已过去,距离启程回京只剩不到三个时辰,她仍旧毫无睡意。所有积压的奏折都已批阅完毕,她无旁事可忙,只能披着衣衫到凉亭里赏月。
拎着温热的酒壶,将混着月光落入盏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杯杯烈酒入喉,白胜男眼神迷离,看着已有醉态,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自己的思维有多么清晰。
她迫切的想要回京重掌大权,又不愿回到那个伤心之地,为此她甚至动了迁都的念头,但心里也清楚,目前秦国国力不足,国土不丰,尚无备选京都可用。
酒盏砸在石桌上,白胜男凝视那些混着血迹的碎片,心中恨恨道,朕身为一国之君选定新都尚受掣肘,百姓们权利有限,想要搬家、扩充土地更是难上加难,为了百姓能够拥有更多良田,朕有生之年一定要扩大秦国版图,一定要!
“陛下受伤了,请让臣为您包扎。”
“不疼。”
月光下,薛川的脸颊更加白皙,白胜男缓着语气示意他坐下喝一杯,却被他摇头拒绝。
“薛川,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恪守君臣之道。”白胜男起身,拎着酒壶将一个新的杯子斟满,“明日回京,你还是朕的薛侍卫,但此时,请你做一会儿朕的朋友,行吗?”
她的意思,薛川如何不明白,只是从前自己尚且不能与她把酒言欢,出了夏月宫变之事,自己更无资格与她浅笑为友。
“臣是陛下的侍卫,与陛下只能是君臣,至于朋友,陛下的朋友该是各国诸侯、世子、皇子,而不该是臣这样的丧家之犬……”
薛川自贬的话还没说完,白胜男已经心疼的反驳道,“你不是丧家之犬,你是与我相伴十年的朋友。那些所谓身份高贵之人,才不是我朋友,利益勾连的情谊,本质上还是利益,如何能转为纯粹的友情?”
白胜男的话,薛川何尝不懂,但他只能装作听不明白。若是往日,白胜男不会追问,也不会逼他,但今日,她必须要一句真话,不然她没办法砍掉所有未知的灾祸旁枝,没办法保他无虞!
“陛下醉了,臣扶您回去休息。”
“赵五郎!”
听到这个名字,薛川心头一颤,想要快速逃开,却被她紧紧握住双臂。害怕伤了她,薛川不敢动,又无法与之对视,只能别过脸去,但她冰冷的双手已经捧住脸颊,自己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斑驳泪光的眸子。
“陛下,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请你告诉我,京中除了李瑞,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见他仍旧不语,白胜男低吼道,“你只有告诉我!我才能确认那人是不是真心拥护你,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你一口,将你出卖!薛川!”
时至今日,历经苦难,她对自己仍是百般维护,她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为自己考虑,薛川很感动,却不能连累她。他很清楚,自李瑞不听劝阻,擅自发动夏月宫变的那一刻,自己与她的感情就再无修复的可能,即便她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也不能。
而有人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散播,显然是要自己的命。壳子山的韩国遗民袭击事件也让他明白,遗民的冲动和秦国上下的仇视,都将使自己的身份终身无法见光。
而终结这场闹剧最好的局面,就是李瑞和自己双双归西,若她能狠下心将自己斩首示众,或者交给刘念从而拉刘通下马,则更是自己之死的妙用。
但,她不会的。
女帝白氏或许有这样的狠心肠,但她白胜男……不会。
陛下,薛川感恩你十年的庇护,接下来,就让薛川为你做些什么吧。只是陛下,求你不要恨我,也不要真的忘了我。
“薛川,五郎……我能保下你的,你不相信吗?”
视线中,一向坚强的她朦胧着泪眼,许是酒劲的作用,她的脸颊微红,异常柔媚,即便是这样僵持的局面,也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她的红唇近在咫尺,薛川猛的停了下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直奔卧房。
季洵端来汤药,正巧撞见二人暧昧的样子,连忙躲进旁边的假山里,一颗温柔的心,结满冰霜,碎成渣滓。
夜色中,季洵握着订婚的玉佩呆坐到天明,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薛川和白胜男亲密的场景,水晶心肝疼痛难忍,九曲回肠满是苦涩。
“云烽,怎么起这么早?”
孙先披着褂子走到他身边,见他眼眶凹陷,心不在焉,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叹道,“一夜没睡吧?”
季洵枯木般点了点头,孙先疼惜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自责道,“如果和思兰的感情让你这般痛苦,外公答应你,只要咱们看着她顺利登基,重夺大宝,就离开秦国,好吗?”
又是点点头,在看到薛川抱着她回房的那一刻,季洵清楚的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与旁人共享爱人,哪怕对方是一国之君也不行。而他又深知一国之君是不可能只有一个爱人的,哪怕是为了稳固权势、平衡利益,也会有成群妻妾,所以他能做的,只有离开,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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