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绵这会刚走到张秀才家门口,正要敲门,身后就传来小张氏的声音,“江丫头,你找张秀才啊,他这会不在,去挖野菜了。”
江意绵一怔,好一会才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张氏眼珠子定在那一大坨猪板油上,好一会才道:“估计一会就回来了,这时节哪有什么野菜,最多去山上找找有什么青叶子吃,你找张秀才有啥事啊?”
江意绵没回答,心里反倒是有些震惊。
没想到张秀才过得如此不容易,上次听村长说要给对方苞米面,她就有心理准备了,知道对方可能是生活所迫才想在村里开学堂。
可这会听说对方都去找树叶子吃了,她还是有些惊讶。
按理说秀才还是很难考的,张秀才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见江意绵沉默,小张氏也不在意,只压低声音道:“这张秀才也是个可怜人。”
“年轻时,张秀才本来是在白云镇的书院里当教书先生的,那会还有个媳妇,两口子过得还不错,夫妻也和睦。
谁曾想,不知怎么得罪了院长,被赶出书院不说,腿也被歹人打折了。
他媳妇当时怀着孕还四处帮他寻找大夫,眼看着腿要好了,谁料,媳妇难产去世了,留下个孩子和他一起过。
日子本就艰难,再加上他腿还有伤,勉强养活孩子。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儿子长大,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张秀才的儿子当时虽脾气有些不好,经常游手好闲,但勉强也算个人。
可就在战乱开始的前一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张秀才的儿子去赌钱,欠了一屁股赌债,回都没回来,直接丢下张秀才跑了。
赌坊的人找来张秀才家,没找到人,就隔三差五来打砸,也就是后来战乱开始,那赌坊的人也跑得跑,死得死,张秀才家这才消停下来。
你别看他老成那样了,实际也就四十多岁,瞧着比同龄的人老太多了。
要不是村长时不时救济,张秀才估摸着早就饿死了。”
小张氏说得连连叹气,江意绵听得也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张秀才居然过得如此曲折。
正说着,张秀才就拄着拐杖从山脚下的地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头发花白,脸上也满是皱纹,完全看不出居然才四十多岁,若没人说年龄,她都要以为这是个七老八十的人。
张秀才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到了家门口,见江意绵和小张氏都在,他只是朝两人点了点头,就要进去。
江意绵却连忙道:“张叔可否帮我一个忙?”
张秀才脚步一顿,睁着浑浊的眼睛打量江意绵,好一会才道:“我能帮你什么?”
他自己都要饿死了,还怎么帮别人。
江意绵却忽的笑着道:“我几个弟弟妹妹,他们想识字,奈何家里人都不怎么认识,镇上的书院又不收没开蒙的学生,我就想到了张叔。
昨日不小心听见张叔和村长的对话,知晓张叔是个秀才就想让弟弟妹妹们跟着你学习。
张叔放心,束修我们会出的。”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会同意,但她一时还有些忐忑,实在是和眼前的人接触不多,不确定对方的性子。
张秀才一时愣住了,好一会浑浊的眼睛才渐渐清明,他只点头道:“管我一日三餐,我教他们识字,何时开始?”
江意绵有些意外对方答应的如此快,思考了会才试探道:“我一会就先送几个小孩来识字?”
张秀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那我去准备一下。”
他以前考秀才的那些书和现在的虽然略有不同,但基本都是一样的,是时候该重新翻翻了。
直到眼前的门关闭,江意绵还处在意外中,她实在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小张氏也满脸都是惊讶,看着江意绵道:“你想让你弟弟识字将来当官?”
那得花多少银子,他们村里也就一个张秀才,对方还是从镇上搬来的,其他人没一个识字的,估计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咋写。
江意绵随意道:“识几个字罢了,不至于当睁眼瞎。”
小张氏这才应了声,倒是没咋在意,只想着一会要把这消息告诉村里其他人。
又盯着那猪板油半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要,就见江意绵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个弯刀匕首,吓得她连忙后退几步,结巴地道:“江,江丫头,你,你干啥,我,我可没招你,你别打我啊!”
昨日她可是亲眼看见这人一下就把陈桂香给摔下了马车,那会看得心里痛快,这要是到了她身上,她这骨头不得散架啊!
她就是心里想想,这不还没开口要猪板油嘛!这,这也要挨揍?
江意绵看着对方惊恐万分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从猪板油上割下手掌大小的一块递过去,“今日多谢婶子告诉我张叔的事了,一点猪板油,婶子拿回去解解馋。”
若不是小张氏告诉了她张秀才的事,她估计还要去打探一番,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小张氏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拿过猪板油,笑得见牙不见眼,“江丫头客气啥,这村里啥事婶子都知道,你以后有啥想问的尽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