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川听到洛千予的动静也坐起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隔空与她对视。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你信吗？”

洛千予很清楚自己说出去的理由有多蹩脚，陆九川竟然说相信？

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绪，和他平时说话的方式一样。

更没有让她感觉到有任何威胁，她微微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在没有实质证据之前，我都愿意相信你。”

“你对邱正也这么说？”

“是！我告诉他，我相信你。我也保证，如果你是敌特，我会亲自将你送到公安局。”

洛千予觉得自己已经了解陆九川的思维模式。

因为她是妻子，所以在不触碰法律和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可以无条件对她好，相信她。

很大可能，是来自于张桂芬从小对陆九川的教育和灌输，就像是给他套好了公式、设置好命令，他无条件执行。

与感情无关！

也与对象是谁无关！

木头就是木头，有什么可聊的？

他说相信了，那就当是真相信了吧。

“哦！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完全忽视了自己对陆九川，有超出‘合作伙伴’范围的情感要求。

本就不擅长与异性交流的陆九川，又被她噎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可是又不想她生气。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阿予，你别生气，我相信你，也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谢谢你的信任，我没有生气。”洛千予重新躺下，把话题掐断，“睡吧！明天还有一堆事情呢。”

夜归于寂静，夫妻俩都在黑暗中睁着眼发呆，脑子里各有各的纷纷扰扰，却同样捋不清自己的情感。

小小的招待所房间，静得连手表走动的“嗒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次日，陆九川少见的没有早起。

邱正手里提着刚出炉的白面馒头，背着晨曦，敲响房门叫醒他：

“九哥，时间差不多了，我在外面等你和嫂子。”

十几分钟后，洛千予坐上警用的边三轮，被带到行刑现场。

远远地就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烂菜叶满天飞，偶尔夹了几个小石头或者土块。

周围有不少民兵和公安维护秩序，却对群众的行为视而不见，任他们用言语和行动发起攻击。

邱正把警笛塞进嘴里，吹得“哔哔”响，伴随着摩托“突突”的轰鸣，叫开一条路。

空地的中央牛大壮、严秀琴、杨正安、钱旺四个人，双手绑在身后，堵住嘴跪成一排。

胸前都挂了牌子，上半部分写名字，下半分别写着人贩子、敌特两项罪名。

身后对应站了四个身穿警用制服，手中抱着枪的公安。

邱正停好车，正了神色说：

“九哥，嫂子，你们跟在我身边，不用去挤。”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直接往提前摆好的桌子前走去。

洛千予被陆九川扶着手臂保护着，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

没想到还有人认出她来。

“你是洛千予不？你的伤好透没有哇？”

“她就是那个抓人贩子的啊？看着个子小小，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广播天天念的就是她，省里下了表彰的，妇女代表，人民英雄！”

“那天她老公送她到医院我都看到了，血流那么大一片。”

“对，那天我也在，该死的人贩子，我今天特意过来看他们怎么死。”

“喂，洛千予，你的伤好没好，说句话啊。”

其他没认出她的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在这个信息流动缓慢的年代，县广播站连续一周早晚播报，让她的名字在阳县几乎家喻户晓。

洛千予都没想到，她居然一战成名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以后想做点什么宣传，她还有“妇女代表、人民英雄”两个头衔背书。

当即扬声回答：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的伤都好啦。”

众人的热情被点燃，纷纷向她挤，站在远处的人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只为一睹她的样貌。

还有人摸口袋，或掏腕间的菜篮，硬要给她送点什么东西。

俨然是后世明星出街的场面。

陆九川被迫扮演了保安的角色，伸开手臂把她牢牢护住。

邱正望着这番景象，打心眼里希望她是正直的英雄。

群众需要榜样！

他暗暗决定，于公于私，在没有证据前，不会让上面的调查影响到洛千予，并且要尽快查出结果。

看了一眼时间，他眸子里的涌动被寒霜取代，取了桌面的喇叭：

“大家安静安静，行刑即将开始，现在，宣读牛大壮、严秀琴、杨正安、钱旺四个人犯的罪行。”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稿子，宣读完罪行，又对现场群众做了一番思想教育。

最后一声令下，四人身后的公安将手中的枪杆上蹚，紧接着整齐划一的枪响……

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