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委员,要不我送送您?"高育良又问道。
坦白说,高育良都这个年纪,也在这个位置上了,他还真没给自己想那么多。
他所顾虑的,也无不是害怕这位领导伺候不好,影响了祁同伟今后的前程,所以今天表现得这份主动,甚至都有些谄媚了。
只可惜,让他有些生气的是,一旁的祁同伟竟然还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全战虞摆了摆手,回复道:"不用不用,完全没必要搞这一套,咱们都是党的领导干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那是封建地主老财的作派,咱们新时代的服务员不搞这一套,就讲究一个,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要是什么时候,上级恩准我放下担子平稳退休了,我也就是一个穿着拖鞋买菜遛鸟的糟老头子罢了。"
祁同伟听到全战虞这么肉麻又虚伪的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嘴上冠冕堂皇,搞廉政教育随口就来,教育其他干部,你是面面俱到;
实际上虚伪龌龊,经手项目雁过拔毛,自身贪得无厌,不当得利一分不少;
我呸!
但是祁同伟这样想,不代表其他干部不捧场。
周围的人听到全战虞说这些话,别管信不信,都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仿佛从内心深处得到了一份深刻的洗礼,整个人的灵魂都如同升华了一般。
祁同伟甚至看到,最夸张的那些人,眼里竟然还隐隐约约的闪着泪花。
至于的吗你们?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不管祁同伟的内心小剧场,这出戏还得继续演。
等全战虞话音刚落,田国富便接过话茬,"你们不用送,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工作那么忙。还是我来送吧,省委最近不是配合京州地方,挪了一笔款子嘛。这笔钱跟林城那边有点关系,省委紧急筹了一部分款项,我亲自送过去,顺便安抚安抚群众,再给当地的基层干部们压压打担子。"
"好好好……全委员,那您看,这样合适吗?反正田书记本来也要去一趟林城,也不能算特意送您,您就别让我们失了礼数了。"高育良言辞恳切地说道。
全战虞见拗不过众人,便也只好回答道:"那行吧,田书记,就辛苦你送我回家一趟。但是注意点,咱们这次的行程一定要低调,不要让有心之人误会,以为我是公权私用的那种人。"
"明白,明白。"田国富满脸堆笑,附和着全战虞的指示。
最终,高育良硬是拉着兴致平平的祁同伟一路相送,说是就送一段路,结果从高速收费站,硬生生送到了林城高速出站口,又搞得全战虞连连点赞。
回去的路上,高育良十分不理解祁同伟今天的做法,言语间颇多埋怨:"同伟啊,平时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今天到底怎么了?这是谁?全委员,那可是你业务主管的顶头上司。
那是什么级别?
我都不敢说出嘴。
但是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陈岩石一个退休的区区正厅级的干部,你都来来回回的上门送礼,巴结他。
但是全委员这么大的一个官,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也太失礼了。"
"哎呀老师,你忧虑太过了,接待的不好吗?我感觉全委员还挺开心的呢。"祁同伟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看他临走前还给咱们挥手呢,多热情。"
祁同伟自然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毕竟高育良对他确实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再造之恩,祁同伟是真心不想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卷进来,所以干脆隐瞒到底,装傻做个糊涂蛋算了。
"你啊,哎……都到了这个位置了,怎么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你这样老师以后怎么能放心呢?"高育良本来还想劝劝祁同伟,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已经老了,甚至怕自己话多招人烦。
祁同伟也明白自己的老师,这份担忧不是装的,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言辞恳切的回答道:"高老师,我明白的,您都是为我好;没有您的培养,也没有我的今天。不过,事事难预料,学生这些时间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转变了许多。
一切唯心造,心明万事通。
学生说这些,意思并不是说学生以后要随心所欲,而是学生认为,很多事情,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学生唯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尽人事,听天命。
勉强将底线守住,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高育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也可以说,自己有那么多的学生,唯有这个学生,是真的让自己打心眼里骄傲的大弟子。
"你大了,同伟。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要觉得应该去做,就去做吧,不用再征求我的同意了,如果你觉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头脑上给你出出主意,你也不嫌弃我闲话多太絮叨的话,也可以偶尔问问我。"
高育良说完这些话,就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四周的宁静。
祁同伟也明白,或许从此时此刻起,高育良这才终于放心,把所有的担子交到自己的手上。